南苍的病情的确不能再拖了，所以叶城还是向那些无辜的人们下手了。

大量的新鲜心脏，在他眼里犹如南苍的救命稻草。

“叶城，你可知人杀人犯法，妖杀人亦是如此？”裴轻云大掌一挥，隐约灵力浮现于手心，“之前已经警告过你，但你却还是杀人了。所以这次……就不要怪我为民除害。”

“妖，又是妖。”叶城冷笑一声，“雪妖，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可你呢？你不也一样是妖么？既然是妖，却又为何与人类为伍，要将我这个同类除去？”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裴轻云面色不改，“大爷如今身上虽还有雪妖之力，但已经历两世轮回，不再为妖。况且，大爷这一世的身份，绝不容许自己放过任何一个残害大夏无辜子民的人，或是妖！”

“也罢。”叶城将心脏收起，继而双臂朝两边张开，白袍随着他引出的风而飘起，“我早该知道，这个世界对妖来说，本就是不公平的。”

他一副看淡生死的表情。

“我知道自己敌不过你，但是我不会放弃。因为南苍还在等我。”

语毕，浓浓的烈焰眨眼间聚集在他身后，他似是掐了个诀，烈焰像有了意识一般，锁定裴轻云而去。

裴轻云迅速掐诀，瞬间天色一变，温度骤减，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半空飘洒而下，聚集到他身前，形成一道冰墙，堪堪挡住那一团烈焰。

裴轻云再度轻点脚尖，翻过那堵冰墙，瞬间移动至叶城跟前。

“这世界对妖本就不公平。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再当妖了。”说话的同时，裴轻云双手结印，以灵力束缚住叶城，“你既然是弄邪玉散灵修炼而成的妖，就只须回归弄邪玉便好，我不会将你离魂散魄。”

说罢，裴轻云施法便要收服叶城。

“等等！”

“等一下！”

两道不一样的嗓音同时响起，阻止了裴轻云接下去的动作。

一道是我的，因为我不忍心让叶城就这么入了弄邪玉。他还有心愿未了，而且南苍也还在等着他回来呢。

那个什么情况都没有摸清楚的孩子，一定还在傻傻地等待这个温柔照顾了他十多年的大哥吧。

思及至此，我赶紧跑上前去，准备伺机再劝劝固执的裴轻云。

另一道嗓音是叶城的。我想他一定也不甘就这么离去。

他还有话想对裴轻云说。

“雪妖。”他淡淡道，“看在我们曾是同类的份上，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裴轻云稍稍敛了神色。

“可以先让我救救南苍再让我离去么……虽然只有六颗心脏，但是起码，南苍的身体会比现在更好一些。若是多加调养……说不准还会有痊愈的那一天呢……”叶城垂眸，“我欠那孩子的，不止是六条命……”

“是他全家上上下下一共十六口的人命，对么？”裴轻云冷然而道。

我一惊。

南苍曾说过，他曾是普普通通人家的孩子，生活和乐。可是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全家被屠，只剩了他一人。也是在那段时间里，他遇到了叶城。

但是我实在没法想象，屠杀他全家的，竟然会是……叶城？

“那时为了变强自己，我不得已听从暗王的命令，杀掉火浴转世的南苍全家。但是暗王不会知道，我偷偷地将南苍留了下来，并且藏了他这么多年。”叶城顿了顿，“其实，灭门的时候，我也曾不知所措过。但是一想到从此火浴会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便彻彻底底地下了杀手。这之后，我便一直内疚着。我不敢告诉南苍，我也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我同意让你了了这个心愿之后再回到弄邪玉。”裴轻云果断结束这个话题，而后右手一挥，将束缚了叶城的灵力收回，“你别想着使诈，你斗不过我的。”

叶城点点头，继而重新取出那六颗血淋淋的心脏。

他御气将它们浮于身前，接着双手结印，再度召唤出烈焰，将它们团团围住，像太上老君炼丹药那般炼着六颗心脏。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叶城将火焰收回，原本应该有着六颗心脏的地方，已然不见了六颗心脏，只静静地安放着一颗小丹药。

叶城伸手取下那颗丹药，转身便准备朝屋里跑去。

“稍等。”

裴轻云一句话唤住了他。

“怎么了？”叶城疑惑道。

裴轻云没有答话，而是伸手往心口处一放。继而五道灵气从他心口飘出，被他吸收到手中。

“这个给你。”裴轻云将握着灵气的手往叶城那头一递，灵气自觉地往叶城手上的丹药里钻进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到裴轻云的声音微弱了三四分。

“……雪妖之力？”叶城仿佛不可置信一般，“你……”

“这只是一部分。我送给你了，拿去救南苍吧。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够完全治愈南苍的心疾，但多少会有一些用处。”裴轻云顿了顿，“起码能够抵上二十几个人类的心脏。”

“谢……谢谢。”叶城表情莫名，微微朝裴轻云弯了弯腰，继而飞速跑进屋内。

“……混球，没想到你还挺善良。”我上前去拍了拍裴轻云的肩。

“那是自然……”裴轻云扯起嘴角，苍白一笑。

……等等！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脸色苍白了？

我一惊，赶紧伸手准备扶住他，与此同时他刚好微微地往后一仰。

“你怎么了啊？别吓我……”我赶紧动作快他一步地抱住他，然后让他靠在我肩上。

“没什么事，给了些雪妖之力，有些乏累罢了。”他轻笑一声，“不会让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的。”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我吼他一声，“给我坐下来休息休息吧。”

语毕，我赶紧扶着他坐到一旁树荫下的石头上，然后站到他身旁，让他把头靠在我身上。

“草包。”他轻轻地将头转移到我肚子上，又把耳朵贴上去，“让我来听听孩子的动静。”

“白痴。现在怎么会有动静啊，才多大而已。”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随后，我笑容一滞，抽动着嘴角将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怎么现在看起来……我俩跟新婚夫妻一样恩爱呢。

明明知道自己跟他发生了关系和知道自己怀孕了以后，我心里是那么堵的。

况且，我们现在这相处方式不对劲啊！明明一直以来不是对骂就是干架的！现在这么温馨……简直太惊悚了！

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了曾经许下的一个心愿。

我是一个从未感受过家庭温馨的人，所以我曾期待自己能够遇见一个好丈夫。他要对我很好。

裴轻云……算是那个我期待的好丈夫么？

“我当爹心切不行么。”裴轻云轻哼一声，继而伸出手摸起了我的肚子，“一想到未来某一天，草包这里会因为装着我的孩子而大起来，我就觉得幸福。”

“哼，脑子有病。”我别扭地转过头去，“都是你陷害的我，我不是自愿的。”

“总有一天你会自愿的。”裴轻云也轻哼一声，“扶我一把，去找叶城。”

“哦。”我粗鲁地将裴轻云扶起来，朝房内走去。

叶城应该是已经给南苍喂了药，因为我看见南苍的脸色好了很多，坐在床上一直对着叶城笑。

“南苍。”叶城坐上床沿，轻轻地抚着南苍白净的脸颊，“我可能……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

“去哪里呀？”南苍笑道，“要记得带上我呢，没有叶城的日子，我可过不下去。叶城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

“这一次啊，恐怕不能带上你了。”叶城笑着刮了刮南苍的鼻梁，“我要去的地方，很远很远，你可去不了。”

是另一个世界啊，很远很远。远到，可能要用上南苍的一生才可以走到。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会尽早回来的。”

“那我等你。”

“好。”

像是年少的誓言，他对你做出承诺的时候，永远是信誓旦旦的。然而到了真正要实现的那天，却恶狠狠的破灭了。

叶城不会再回来了，永远都不会。

“南苍，你先睡觉，好好地养身子。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的。”叶城替南苍盖上被子。

“我会的。”南苍甜甜地笑了起来。

“那我走了。”

“南苍闭上眼睛等你。希望我睁开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叶城。”

“嗯。”

叶城转身离开了，走得很快，丝毫不留恋，也不回头。

他应该是怕，怕自己再看一眼南苍，会舍不得。

他绕过屏风，看到躲在后面的我和裴轻云，苦笑了一番。

“走吧。”他轻声道。

我和裴轻云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到了院子里。

叶城开始双手结印，继而从他体内缓缓散出青绿色与赤红色两道光芒，应该是树灵与火凤凰之力。

它们渐渐结合在一起，化为一个少女的身形。

“这是我留给南苍的最后一个礼物。”叶城朝少女眉间一指，少女原本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叶城又道，“你叫橙靥，最爱的人是南苍。你要用你的所有来守护他。”

“我知道。”少女开口，声音轻柔且清晰。

“进去吧。”叶城又道。

“是。”橙靥应声而退。

“南苍该有一段正常的生活，也该在未来的某一天娶一个好妻子，而不是跟我如此不堪地在一起的。”叶城叹息一声，“雪妖，送我回弄邪玉内吧。”

“大爷名叫裴轻云。”

裴轻云冷哼一声，一手握住我胸前的弄邪玉，一手掐诀。

须臾，弄邪玉*出一道蓝光，将叶城包围在里面。

叶城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幻。

“谢谢你，轻云兄。”消失之际，叶城最后面带微笑地留下一句话。

“大爷可不会因为你这句话而感动丝毫……”裴轻云别过头去。

“得了，叶城已经听不见你说的这句话了，别傲娇。”

“切……谁……谁傲娇了！”

……

第二日，在出发寻找下一个弄邪玉散灵之前，我还是不放心地拉着裴轻云来看了看南苍。

他一见到我们，显得非常兴奋，拉着我们便往房里走。

“姐姐，你来看南苍了呀！南苍好开心。对了，昨天来了个奇怪的姑娘，她说自己无家可归，一直希望我能够收留她呢！”

“那南苍收留她了吗？”

“我看她可怜，暂时留下了她。打算等叶城回来再做定夺。叶城这家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真是的……”

“你要一直等他吗？万一……他不回来了怎么办……”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不不不，我是说……”

“姐姐，没事。”南苍忽地苦笑一声，打断了我，“到底……还是我自己在欺骗自己。昨天，叶城表情很奇怪，南苍不是白痴，看得出来，一定出事了。叶城毕竟是妖，总不可能永远和我这个人类走在一起吧……

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没关系，我等他，多久都等。

他说好了，会照顾我一辈子的。南苍相信他，比任何人都相信他。”

“嗯。”我无言，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叶城……”南苍低喃一声，“等你回来哦。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你就不会找不到我了。

实在等不到，我就去你在的那个地方，找你。”

……

你的步伐，我到底还是要穷极一生才能追得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