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很平淡，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顿时有点慌了，但不想就这么直接示弱，也就没有告诉他之前打伤他的人不是我。

静默了片刻，他突然笑了，有些让人摸不清头脑地是问我：“如果我能让你忘记我，忘记这一切，安心地生活，你愿意吗？从此以后，再也不必纠缠痛苦，自由自在，还会有一个好的家庭。”他的声音好轻，让我有种快要见不到他的感觉。

我有点害怕，但被他注视着，也只好挺直脊梁，高声说：“你还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将我卷进这场纷争中，我能独善其身？”羁绊我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变得不像自己。

最关键也最让我自己想自嘲的是，我放不下他！

深吸一口气，我看四周没有人，心下更加恼怒：“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行踪，故意在这里等我，你疯了吗！如果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死死看着他，心中就盼着他被我激怒，然后顺势将棺材还给我。这样我么互不亏欠，但是……真的互不亏欠吗？

沉重笼罩在我心里，我摸摸体温暖和的烛龙，撑着它才勉强站稳，温暖也渐渐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说：“欧阳长安不在我身边。”其实我想说的是，孩子不在我身边。

面前这个我曾经深爱的男人怎么说都是孩子的父亲，在陪伴孩子这件事上有一定的责任，而且孩子成长过程是要双亲看着才是最圆满的。除非真的是单亲家庭，那即便是只有一个大人陪着孩子，那也足够。

欧阳煦没有听进我的话，偏头笑了笑：“不在蛇女那儿？”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我瞳孔一紧，忍不住扑上去抓紧他的领口：“那桃夭会死的事情，你是不是也知道？”我记得，整个阴间，就鬼王算命最厉害最准，只要掐指一算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果然，他点头了。

桃夭好歹也陪伴了他数千年，这千年的孤独足以将一个人逼疯，鬼魂也不会例外。

他怎么可以，又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桃夭魂飞魄散？

我抖动着嘴唇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毕竟桃夭的死和我脱不了干系，我没有立场去责怪他。而且，每个人的想法和选择都不相同，我凭什么要用自己的道德去束缚他？

最终，我还是开不了口。

“如果阳间容不下你，你干脆就回到阴间。阴间隐世的能人很多，我自然也不可能对付得了每一个，你大可放心地住下。”他说：“从此不再见面，我放过你，你也放手。”

“可是……”

我话刚出口，他就已经消失了。

我上前摸了把座位，很凉。

看来，他不是真的来了。

只是他的部分鬼魂来到了这里，就是为了等我，和我一刀两断。

斩立决。

眼泪差点掉下，想到欧阳煦算命的本事，我勉强止住了难过的心思，拍拍烛龙的头叫上他一起坐电梯。

电梯很大，虽然是我这个董事长的专用电梯，但足以容纳三四十个人，所以烛龙进来也只是挤了一点，电梯上去还是稳稳当当的。

一年多年的我还和可可一起在这里抱怨公司种种不好，现在确实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天下之大，我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电梯经过那时候工作的楼层，我再也忍不住崩溃的心情，趴在烛龙背上痛苦。

痛快地哭过一场，我回到办公室。

按了指纹进去，果然，灰尘已经很厚了。

办公室里放着公司最机密的文件，除了我以外，连保洁的人都不能进，那种生活才是我追求的安逸稳定。可惜，尽管我坐在真皮沙发上，脚踩柔软的羊毛毯，心中还是一片死寂。

再也回不去了，时间不会倒流，人心不会再变。

趴在桌上，没一会儿我就困得睡着了。睡梦中，一双冰凉的手在我脸上游移，带着万分缱绻，但那手不带一丝温度，而且有点咯人，就像是骨头一样。

第二天，我是被敲门声震醒的。

可从摄像头上看，门口没有人。

也没有阴气。

怎么回事？

烛龙蜿蜒盘在地毯上，见我往门口走，也跟着爬起来，紧紧挨着我走在我的身后。

“谁啊？”开门，果然没人。

但是有个快递，收件人是苏熙，承运公司——黄泉快递。

也许是路寒，我想着许久未见这个老熟人，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就将快递拿了进办公室。

烛龙似乎很感兴趣，所以尽管很难靠近，还是伸长脖子勾着火炬一样亮得眼睛看了过来，鼻子里还抽着“呼哧……呼哧”的声音，很是兴奋。

飞速拆开快递，我恨不能将这个男人撕碎。

又是一套喜服，唯一让我高兴的是，和这东西一并送过来的还有村雨刀。

好久没摸过了，我拿起来摩挲了两把，贴在脸上有点凉，和莫离拉着我的手叫我名字那时候的触感一样，都让人觉得很可靠很安心。

他说过，一个人要倚靠自己才会觉得生活稳定，否则其他人都是靠不住的。一个人，有的时候连自己都信不过，那么关键时候凭什么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烛龙绕着村雨走了好几圈，我看它雅静都在冒光，就将刀平放在地上，摸摸它的头让它先玩着。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我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还是雾霾夹雨雾，冷又干涩，挂在脸上有种刺骨的疼。

对面的大厦里面红光一闪，我正眼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只还是孤零零的一栋死楼。一个活人都没有，也差点让我和可可的命都交代在那里。

可惜，我们差点丢了命，还请了赵辰良的二叔帮忙，还是没将那些作恶的人揪出来。就连猖狂很久的炼尸油的团伙，我们都没发现轨迹，反而是我白得了一些好处。

命运还是眷顾我的，只是我没有珍惜过那些机会。

闭上眼睛，我跌坐在地毯上，就这样平躺着。

点点雨丝飘落在脸上，却还有星星点点的阳光照过来，让我晦暗的心情慢慢变得平稳，呼吸渐渐平顺，眼皮子也随之变得沉重。

后来不知不觉，我又睡了一觉。这一觉很是平稳，醒来的时候，烛龙还朝我拱了拱，身体烫烫的，暖得我舒服地直哈气。

看着天黑沉沉的，大概要有一场大暴雨，我总是穿着一身睡衣走动到哪里也不方便，就打了个电话给前台。

前台女人的声音很惊讶，大概没想到我时隔一天会突然回来，但很快她调整了情绪，将电话转接到了王华淑的办公室。

听见是她熟络的声音，我开门见山：“给我送套衣服，下班之前送到我办公室，从里到外都要一套新的。现在去南京路买可以，随便挑个商场买了也行。”这都快四点了，公司附近很邪门，我也不敢叫她多迟回去。

王华淑语气寻常地应下，又和我调侃了两句，才断开电话。

我松了口气，打开到电脑随便想看点电视剧，可电脑一开，新闻就跳了出来，说我们公司就在昨天晚上，在地底下被人挖出来很多试题。

尸体塞满了地下室下面的泥里，肉基本都烂透了，骨头黑漆漆的看不清是什么身份的人。

警察在下面有回应，说是我们公司面对的那所大厦在一年前死了所有女职员，而从我们公司地里头挖出来就是当初失踪的男员工。瞬间，所有的疑点都转移到了我公司的头上。

可是我们公司里似乎没有什么高人，毕竟现在的隐世高人只要住在阳间的话，不会有多久就会被一些文人政客给挖出来。现在养小鬼、算八字、看风水的人实在太多了。

所以我们公司的疑点其实也不多……

越想越是烦躁，我干脆躺在老板椅上转圈圈，和烛龙互相对视着玩。

烛龙的长成要用墓主的鲜血来喂养，直到烛龙的力量足够，这才可以断了血，它也能长成，从蛇化烛龙来看守坟墓。

千年前的我真的用血喂养了面前的大家伙吗？

还有，为什么赵辰良要帮我喂养烛龙，让它回到我的身边？

每天都觉得疑惑多了很多，以前心不细没发现的一些细节都透露着些许蛛丝马迹，现在看什么都带着疑惑，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从妈妈肚子里蹦出来的。

昏昏沉沉地想着，门被敲响了。

我看了监控，是王华淑，就点了开门的机关让她过来。

看她把购物袋放在桌上，我也不怕她看见烛龙。无论是人是鬼，如果不看烛龙的眼睛，就不会发现它的存在，所以烛龙留在身边作用很大。

“老板，您一年多都不来公司一趟，公司几乎被董事会的那些人给霸占了。有人用公司的前去投风控，还有炒股，玩房地产的，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王华淑垂着头，说着说着，哽咽了，有些惋惜地看着我：“而且昨天公司被警局的人审查过，现在公司的股份跌了很多个百分点……”

“你怎么看？”我笑着看她的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