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拍在脸上,让我在睡梦中都有些害怕,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沉入梦境,还要被现实影响。
睡了不知多久,醒来的时候,我抬眼就注意到床边扒着一个毛茸茸的家伙,我忍不住摸了把那头发。
发白的面庞有些干枯,少年沉静的睡容看着就让我心暖暖的,想着之前我说的那些过分的话,我忍不住多摸了楚辞两下。
看楚辞皱眉,我怕吵醒他,一时间不敢再动作,只能蹑手蹑脚穿衣穿鞋,顺带打量这件房。
一切都是海蓝色,从地板到墙壁再到天花板,五彩的贝壳镶嵌,风铃随着风在叮当作响。
我伸手感受,不是风,是水!
水流到处都是,我只能摸着却看不见。
更神奇的是,我能正常自由地呼吸。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地方,黄泉水下的宫殿!
这是杜若晟隐居的地儿,深入黄泉水下数千丈,千百年来没有几个人敢来叨扰他,因为黄泉水对人对鬼来说都很致命。
穿上衣服,我悄声出去,外头空荡荡的没个鬼婴,水流依旧是清澈不可见,只能用手感受。
晶莹剔透的宫殿依旧壮观,这会儿大概是水底阳光生气,照得宫殿金亮辉煌,我住的这个小阁楼外的两座石狮子就像能跳起来一样。
石狮子很眼熟,我似乎见过,也许是在追查李老头的时候在大宅院的门口见过。
这东西很少见,只有北京少部分四合院和全国上下都罕见的老宅前会有,名曰平衡阴阳。
主宅是人主要的活动地点,所以风水要调和,这里最重要的一个是地形和风水,另外一个就是后天的改变。
后天的改变里,对主宅最为重要的就是阴阳石狮的镇压,镇住风水,让寨子变得适居。
这冷不丁地在冥间,而且是在大人物杜若晟住的水下宫殿里瞧着,我着实吃惊。
但这一切都在看见远处缓缓过来的身影后,完全收回心里,我勉强将视线从晶莹剔透的宫殿转到杜若晟身上。
“师傅。”我硬着头皮迎上去,却见他身披厚重的狐裘,银色衬得他白如雪,倒像是个仙人。
他见了我一摆手,我手上就多了一把剑,他轻启薄唇,笑道:“轩辕剑,从青铜时代流传下来的古剑,算得上国粹。这剑,比起日本的妖刀村雨,则是正气凛然。”
我分不出心神回他,眼睛恨不得把剑盯穿,这轩辕剑我在某博物馆看过一把仿造品,和这剑有九分相似。
同样都是青铜材质,表面有特殊荧光,剑鞘则是看着厚重,摸着却轻巧。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这剑就是辟邪圣物。相传古人执此剑走遍万蛇窟,而且连鬼都怕这剑。
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瞧得眼前身影已经渐行渐远,我赶紧追上去,走到师傅身侧。
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师傅这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我不服气不行,当下也就不含糊地跪地磕头。
磕完之后,师傅只是长叹一声就离开了。
我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摸着轩辕剑,眼泪不知不觉落下,心里满是莫离死前的微笑。
有解脱的意味,更多的是不舍。
如果他没有遇上我,也许会过得更好?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我擦干眼泪,深深呼吸几口,把剑揣怀里,回身进房。
楚辞正好撞了上来,抬头瞧见是我,紧紧抿唇,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大有我多说一句话就要开哭的架势。
楚辞还有少年清透的模样,只是比我高比我壮,现在委屈的样子也像是个大孩子,我偏过眼,看见他掌心里的一个红色牌子。
他手一抖,将东西捏得更紧了,嘴里却说:“这是师傅让我交给你,让你……让你……”
“让我什么?”我趁机念鬼术,水流卷起红牌,我捏过一看,上书一个繁体的令字。
这牌子摸着和血玉差不多,我拿出血玉,将两块放在一起。
“嚯!”
宫殿外一声爆响过后,水流卷起龙卷风,我心下暗道不好,拉楚辞狂奔出去,愣了愣。
欧阳煦闭眼浮在水里,眼睑紧闭,我试图叫他的名字,他却一动不动,只是吟唱古老的歌谣。
像是诗经,也像楚辞,但声音的肃穆让我心渐渐安定。
衣角被楚辞拉扯多次,我回身去看,不知道怎么处理他的莽撞。
他的手碰到轩辕剑,手指上爬满绿色的纹路,像极了金钱草,看着很狰狞而且邪魅。
我指尖轻颤,被不平整的血玉划开伤口,来不及止血,血滴进令牌,瞬间红光万丈。
“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连绵起伏,我定定神,一眨眼就见欧阳煦站在我面前,眼神无光。
和我在蜡像馆见过的蜡像很像,像个人却没有生机。
“这是鬼王令牌,只要你的血滴入,那就等于和鬼王签订了契约,以后可以随时奴役他。”楚辞冷着一张脸给我解释,手指搭上我玉牌的时候笑得惨淡:“这就是命。”
我相信命数,这种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总能让我方寸大乱,这会儿拦着面前宛如蜡像的人和神色诡异的楚辞,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好像欧阳煦当初逼我签订鬼王契约一样,我无意中强制让他和我签了契约,等他神智清醒,内心指不定比当初的我还愤恨。
而且现在也不是面对欧阳煦的好时机,我烦躁不安地想着,再一看对面站的两人都冷淡着面色,就收起玉牌。
“师傅可是说了怎么用这令牌?”
楚辞摇摇头:“不清楚。”
想到师傅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我放弃去找他追问的心思,就请楚辞将欧阳煦送回冥殿。
楚辞没有反对,带走欧阳煦的同时,将我带离黄泉水,脚落地的实在感让我舒舒服服地跳了很久。
围观我的鬼越来越多,后来不知道谁认出了我是鬼母。
“就她,还鬼母?”
“还不如桃夭大人好看,不过大人好久都没回冥间了……”
“鬼母脸还挺好看,不知道压在身下是个什么滋味,我不介意……”
瞬间辨别声音来源,我闪身钻进人群,将轩辕剑架在男鬼脖子上,瞧他发红的脸渐渐苍白,心里痛快了些。
那鬼长得一副猥琐样,吞吞口水,悍不畏死:“鬼母你这火辣的身材,可不比桃夭大人差劲,这爆脾气也是狂野可爱着呢!”
我忍不住推开剑鞘。
刀身推出的瞬间,所以鬼都齐齐退后了几步,尤其是被我用手捏住脖子软肉的男鬼更是怕得发抖。
他身下臭味飘出,我看见黄澄澄的液体漏下,干脆一刀砍了他,省得碍眼的同时也震慑住了所有的鬼。
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怕轩辕剑,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有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鬼卒凑近。
说近也不近,只是比其他鬼离我近两步而已,鬼卒一身专制的衣服上皱褶很多,我皱眉:“怎么回事?”
他“啊”了一声,说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问:“你的衣服这么脏,还在外面乱晃,丢了冥殿的脸!”恨声恨气说完,我瞧对方眼里有些犹疑,便再度横他。
他委屈摊手,身后那些鬼也围了过来,一个比一个面色沉痛。
我瞧奈何桥已经建好,黄泉水也很平静,过桥去投胎的鬼魂不少,实在想不出他们还有啥不满足。
不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鬼话不可信,鬼心比女人心还深,所以我直接问他:“冥间出事了?”
“嗯,十八层地狱里的鬼魂都被一个叫吴清的鬼给放了,他们一窝都去了阳间,搅得人间不得安宁,还害得不少还没寿终正寝的人非正常死亡。”鬼卒叹了口气,有些郁卒地沉着脸,告诉我这冥间要大乱了。
听这口气,还挺熟稔了,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我觉得不太对劲,挠挠头就问:“冥间这是第一次大乱?”
“第二次了。”鬼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补充,说:“第一次已经过去一千多前,我记不起当初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鬼王是那时候才冒尖,一举取代前一代鬼王。”
这口气苍老沉重,听着像是有故事,但这会儿不是寻根究底的好时候,我只能无视这群躁动不安的鬼,到处转悠。
循着记忆走到冥间的一个深渊,身后靠高山,脚前是浅浅的水流。如果没有记错,那这儿就是世界之树的生长地儿,也是万毒蛇女的死亡地带。
一草一木都比冥间其他地儿长势好,走在万丈深渊前,我没有畏高,心情出奇平静。
往下看去,万丈深渊,跳下去,轩辕剑就踩在脚下,我眨眨眼,深呼吸,不怕!
到悬崖底部,我只听一声厉喝,一张妖娆到让人心颤的脸横在面前,来人翘了翘嘴角:“好久不见。”
他一声厉喝,身后闪现出无数鬼影,戾气很重,个个都不像是好相处的。
没想到鬼都在找的吴清竟然还留在冥间,而且现在就在我眼前,连我手握的轩辕剑都不怕,步步逼近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