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体内的毒除得差不多了,段千迟也没有理由再要求林月进宫,而且他应该很清楚,林月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逼迫她的话,可能会又让她像上次那样做出狠绝的事来。他算是替萧煜尽心尽力了,但是没奈何,萧煜自己不争气,都把人带到他跟前两次,都没把人认出来。
从皇宫出来,林月一刻也不想在段府多呆,带着林宇和云飞就要出城。路上倒是很顺利,但是到了城门前,远远就看到林致远站在那里,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林月对林致远没有好脸色,见他挡在自己面前不让自己通过,面色一沉,冷冷道:“林大人,不知草民所犯何过,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城?”
林致远原本想解释,但是想来想去又没法给自己辩解,只得到:“林神医治好了陛下的顽疾,此为大功一件,陛下已经下令,要邀请群臣,向林神医致谢。还请林神医不要急着离开,等赴了宴再走也不迟。”
林月冷笑:“怎么?你们逼我进宫给他治病还不够?现在还要逼着我去陪他吃饭喝酒?”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致远的脸,声音清冷,“林大人,劳烦回去告诉陛下,草民有要事在身,不便在京城多留,至于什么封赏,草民福薄,不敢居功。”
“……这是陛下的旨意,还请林神医不要为难在下。”
“让我不要为难你?那林大人又为难了草民几次?”林月真没想到林致远有一天也会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顿时觉得无比心寒。自己当初所遭遇的那些,他们应该都是看在眼里的,为什么到了最后,一个个都觉得他萧煜才是最终的受害者。一个个都同情他,为他着想。那她呢?她之前在嘉清王府所遭受的一切就这么轻易的被抹杀了?
其实她也并没有憎恨萧煜,只是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任何的瓜葛。她现在有林宇,有云飞,还有个酒鬼师傅,日子过得平静而幸福,为什么他们要突然出现,打破她来之不易的安宁?
“姓林的,这没想到你也会这样替姓萧的卖命。”云飞这几天被困在段府,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的气,若不是顾及到林月和林宇,以他的性格只怕早就杀出去了。现在看到林致远当着他的面这么为难自己的妹子,恼怒不已,上前一把揪住林致远的衣领,恶狠狠的道,“你要我妹子替你的主子治病,我妹子已经治好了,现在我妹子要走,你凭什么还拦着?”
林致远任他揪着,也不还手,但是脸上的神色丝毫不动摇:“这是陛下的旨意,做臣子的只不过是……”
“坏叔叔!坏叔叔!”林致远话到一半,突然感觉手腕上一疼,低头一看,林宇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他,眼圈红红的,“坏叔叔,坏叔叔,不许欺负我娘亲!”
“宇儿!”林月害怕林宇受到伤害,慌忙把他拉到身后。
林宇毕竟是小孩子,心也不够狠,那一口咬下去不过是多了一圈红红的牙印而已,对林致远这种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的人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林致远带来的几个侍卫看到这番情景要上来忙帮,林致远摆摆手,示意不用。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姓林的,再问你一遍,让不让我妹子走?”云飞耐性也不是很好,手指已经扼住了林致远的喉咙。但是林致远没有挣扎,不知道是自信对方不会杀自己还是根本就不畏惧生死。
林致远的态度很坚决,不退不让。林月看出他是在拖延时间,心一横,快步上前一把拔出林致远腰间的佩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严声道:“林大人,今天草民是非要出这个城的,若是林大人不让,那就算有些人赶到了,看到的也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
这个“有些人”林致远当然知道是指谁。他不关心自己的死活,但看到林月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时,明显动容了。
“妹子!”
“娘……”
云飞和林宇见到林月这番举动,都是又惊又怕。林月一手握着剑,一手拉着林宇,对云飞道:“大哥,没事,林大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在城门前的。”
“施姑娘,你这又是何苦……”林致远虽然不觉得现在的林月会真的对自己那么狠,但如果她稍稍有个什么差池,不但无法对那个人交代,他自己也无法心安。林月这一招,算是拿捏住了林致远的软肋。
“林大人,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林月拉着林宇缓缓的往城外走出,所到之处,士兵们纷纷退让,“逼迫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段大人,你这又是何苦?”
林致远看她心意已决,自知自己已经拦不住他,只得摆摆手,让手下的士兵都退到两边,给他们让行。
云飞牵来两匹好马,两人一出城就跃了上去。五年间林月的马术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带着林宇也能跟上云飞,一路飞驰。
但,他们这边离开郁嘉城还没多久,后面就来了一大批追兵。马蹄轰轰宛如雷鸣,官道上翻滚的尘土表示着这一队人数目不少。
虽然林月之前也料到段千迟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但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追过来。他们一个带着孩子,一个断了一只手臂,怎么跑也跑不过那些常年征战在外的士兵们。
很快,两人大人一个小孩就被士兵们团团围住,然后听到有人高喊一声:“圣上驾到——”士兵们纷纷跪下,一个身穿紫金色蟠龙袍的男子从马上下来,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进。
“林神医,你治好了朕的病的,还替朕抓到了想害朕的真凶,朕还没来得及封赏你,你怎么就急着要走?”萧煜的声音在林月身后响起,比起五年前,低沉了几分,俨然有了一代君王该有的威严在里面。
林月死死的抱住林宇,把他抱在怀里,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颤抖。她此刻还戴着面具,没有回头看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道:“家师有令,替陛下治好病即刻回程,不得耽搁,至于什么封赏,草民一不缺钱二不想做官,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大胆!见到陛下竟然不行跪拜之礼!”刚才喊圣驾的那个太监尖利着嗓子,喝了一声,直觉林月他们不知好歹,“陛下给你赏赐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快快叩头谢恩!”
“朕在和林神医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插嘴!”那太监话刚说完,就被萧煜剜了一眼,吓得那太监脚一软,连忙跪下来求饶。心里暗自叫苦,自己尽职尽责,应该没出什么差错,怎么就惹主子不高兴了?他明明已经派人打听过了,这个林神医没什么来头,不过是个乡下的郎中,怎么会被主子这么器重,听说她要走,病还没好就爬起来亲自追了过来……
林月依然没有回头,就像抱着一个珍宝一样把林宇抱在怀里,好像生怕一松手就会被人抢了去:“师命难违,若是陛下没有什么事的话,草民就先告退了。”说完也不等萧煜应允,拉起缰绳就要走。
“等等。”萧煜一急,连忙叫住,“素来听闻尊师喜好美酒,前些日子西域使臣送来的葡萄酒格外的香醇,想请林神医带一些回去转交给医圣。”
“多谢陛下美意,只不过草民急着赶路,带着酒只怕不方便,还是回去让师傅自己来取吧。”林月拉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面具下的脸已经有些苍白。
云飞从萧煜出现就在极力忍耐,现在看到萧煜也这么为难林月,实在按捺不住了,一夹马肚子对着前面的骑马冲了过去,转过脸对林月道:“妹子,别跟他废话,我们冲出去。”
“大哥!”林月焦急万分,没想到云飞会这么冲动,忙追上去阻止,“大哥,不要冲动。”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那太监这回算是看出了萧煜的心思,忙尖着嗓子指挥那些士兵把他们拦截下来。
云飞一匹马一个人,还少了一只手臂,再怎么蛮横也不可能冲出包围圈,反而被人削断了马腿,冲马上栽了下来。几把亮晃晃的大刀立刻架在了云飞的脖子上。
“大哥。”林月抱着林宇从马上翻身而下,“住手!你们不许伤害我大哥!”
云飞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反而对林月道:“妹子,你带着宇儿快走!大不了我和那姓萧的拼了,大哥不能拖你的后腿。”
拼?他拿什么和萧煜拼?根本就是拿鸡蛋去碰石头!
“住手,先把他押下去。”萧煜已经走到了林月身边,没有多看云飞一眼,就让人把他带走了。林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五年来她一直逼着自己忘记的那种压迫感又袭上心头。林宇感觉到林月身体的颤抖,担忧的问:“娘,你怎么了?”
林月摇摇头,将林宇抱得更紧了,故作镇定的看着萧煜道:“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煜看到林月怀里那个和自己小时候极其相似的孩子,这五年来的阴郁和悲痛好像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他破天荒的有些紧张,伸出手想抚摸一下那孩子的脑袋:“婉儿,这是……我的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