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马在荒野上跑了一个时辰,看来还要一直跑下去。
马上的人一定有什么意思,一路上却一个人也没有碰到。
可以看出,马上的汉子额头已经渗出汗滴。
这么冷的天,它们竟然出汗。
他们的神情很焦急,不停地催促坐骑,好像再慢一点点,前面就会死人。
幸好三匹马都是神马,都有非凡的脚力,不然,它们早已累倒了。
马越跑越快,潮湿的地上扬起了灰尘。
突然,他们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一辆马车。
马车行得很慢。
一眨眼,三匹马与马车的距离就只剩四百米了。
第一匹马上的汉子叫道:“前面的马车,请让一下!”
这个汉子,原来是个武林高手,他说话时中气充沛,声音浑厚,相信四百米以外的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马车依旧在路上缓缓前行,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只剩两百米了。
前面的汉子再次叫道:“劳驾,前面的马车,请让一下!”
马车里的人好像是聋子,这么大声的喊叫,照理早就应该听到了。
而听到的话,照理也应该避一下的。
因为,这条路并不宽,刚好被每车占满了。
倘若马车不让一下,后面的马是过不去的。
如果马车也能够像后面三匹马那样快,不让也可以。
可是偏偏,马车怎么也走不快。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最后只剩下十米了。
马车的汉子额头的汗往下滴。
现在,他再喊都来不及了。
脚下的路只有一条,选择也只有两个:一个是撞到马车上,一个是从马车上飞过去。
两个选择都让马上的汉子为难:马车是别人的,怎么可以随便撞?
而要从马车上飞过去,又谈何容易……
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后者。
只听马上三个汉子同时喝了一声,双腿猛力一夹,一扯缰绳,不像马驮人,而是人带马似的,腾空而起!
这情景精彩而惊人!
马车似乎也被这情景惊呆了,立时停了下来。
三匹马从马车顶跃了过去——可是,精彩的一幕还没有完成,意外的情形却出现了——
三匹马同时从空中跌了下来。
跌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马背上的汉子,也翻出三丈开外!
与此同时马车里传来一阵冷笑,女人的冷笑。
三个汉子脚一点地,身如利箭,疾劲飘回,围住了马车。
马车里的女人还在冷笑。
汉子不打话,互望了一眼之后,各各抽出背上的刀,砍向马车。
这本来就是一辆破车,三刀下去,马车一定会四分五裂。
汉子们也正是这样想的。
他们知道是马车里的人暗算了他们的马,他们决意要毁了这辆马车。
可是,汉子们也许忘了,马车里的人既然可以暗算他们的马,就一定有能力保住自己的破车。
所以,他们三刀过去,马车里的人一定会让他们的刀落空。
只听得“叮叮叮”之声轻响,汉子们的刀都断了。
他们的手中,只握着三截刀柄!
汉子们的脸色变了。
他们也想过马车里的女人一定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但他们想不到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他们连这个女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只觉得马车的帘布一掀,又即合上。
他们的刀就在这一掀一合之际折断。
刀是不会无缘无故折断的,只有利器才能削断它们。
三个人僵住。
额头汗珠如雨。
他们的目光茫然地落在拉车的马上。
这是一匹又老又瘦的马,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
没有车夫,马背上却停着一只鸟。
鹰!这是一只老鹰!
三个人脸色又变。仿佛这只老鹰会随时叼走他们的命!
暗淡的阳光下,一切都静止。
空中没有一片云。
这时,马车里女人的声音冷冷道:“你们跑得这么急,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要回去通报主人?”
汉子们绝望,但没有吭声。
只听女人的声音又阴恻恻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要是等我说出来,你们三个人就会像地上的三匹马……”
汉子们浑身一颤,还是不说话。
“好,这才像个忠实的奴才。”
森森的声音继续道:“你们急着赶回去,是想叫慕容天民逃命,因为你们得到了消息,摘月宫要对慕容府下毒手,对不对?”
汉子们的脸,比阳光还白。
他们想逃。他们不想像地上的死马。
他们的腿还在发抖。
但他们忽然动了动。
他们三个人朝三个方向掠出去!
因为这是逃命,所以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
无法形容描述的速度,转瞬间又变作静止!
三个汉子又一动不动!
因为这时,马背上的老鹰突然飞了起来——
老鹰飞出去又飞回来。
老鹰的嘴里叼着一撮带肉的头发。
这是从汉子们的脑袋上啄下来的。
老鹰刚刚飞回马背,三个汉子的头顶各各射出一支箭:
血箭!自己的血箭!血箭射向天空,生命也消失于空中!
汉子的躯体仆地。
马车里女人的冷笑声又起。
马车缓缓起动,仍旧行得不快不慢。
萧瑟的原野。
破车。
老马。
吃力的“嗒嗒”声。
这一切,都使得毫无生机的天地变得更加寂静,更加暗淡……
马车继续走。
它已经在荒野间走了半天。
它除了因三匹马而稍稍停顿了片刻之外,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好像它要永不停歇地走下去。
可是,马车忽然又停住了。
马车本来是不想停住的,只是,前面的路被挡住了。
它不得不停下来。
挡住马车的,也是一辆马车。
只是,挡路的马车,是一辆非常雄俊的白马。
马上有一个车夫,车夫也很高大。
只是,马夫戴着一顶华丽的毡帽,遮住了他的脸。
两辆马车,就这样停着。
谁也没有退,谁也没有进。
一辆往南。
一辆往北。
究竟是谁挡住谁的路?
谁也难说是谁挡谁。
所以,谁都没有理由要谁让。
所以,两辆马车就一直停在路中央。
马车里的人似乎都很有耐心。
没有耐心的,是天上的太阳。
太阳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看下去,它要回家,它要到自己的床上睡觉……天渐渐暗下来。
漂亮的马车里的人终于开口了:“阿牛,天晚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听声音,马车里的人是个女的。
马夫道:“是的,小姐。”
车夫虽然说:“是的。”可仍旧坐在马上一动不动。
马车里的女人又道:“阿牛,怎么还不走?”
被称作阿牛的车夫叹口气,道:“小姐,前面的路被挡住了,过不去。”
马车里的女人“噫”了一声,好像觉得很奇怪。
马车停了这么半天,她好像现在才知道马车停着是因为前面的路被挡住的缘故。
她问道:“阿牛,是什么挡住我们的车?”
阿牛道:“也是一辆马车。”
女人道:“什么样的马车?”
“破马车。”阿牛道:“要是再砍上一刀,它就会变成一堆烂木屑。”
女人道:“那你为何不砍上一刀?”
阿牛道:“我的刀拔不出来。”
马车里的女人又轻轻“噫”了一声,说道:“破马车里究竟是什么人,使你害怕得连刀也拔不出来?”
阿牛道:“小姐,我看见一只老鹰。”
车里的女人道:“你是不是还看见一匹瘦马?”
“是的,小姐。”阿牛道:“老鹰就在瘦马的马背上,驯服得像奴隶。”
“你现在知道车里的人是谁了?”
“是的,我知道。”
“谁?”
“杜三娘。”
“杜三娘是谁?”
“轩辕惊天的妻子。”
车里的女人笑道:“轩辕惊天已经死了,你还怕什么?”
阿牛道:“我担心……”
“你担心杜三娘已经学会了轩辕刀法?”
“是的小姐。”
“所以你不敢拔刀,害怕自己把命送掉?”
“是,小姐。”
“可是,你想过没有,慕容刀是不会比轩辕刀差到哪里去的?”
“想过。”阿牛道:“可是,在江湖上,慕容刀的名声并没有轩辕刀大。”
顿了顿,阿牛接下去道:“况且,据我所知轩辕刀在江湖上并非浪得虚名。”
“你是说,慕容刀的名声是虚的?”
“不是。”阿牛道:“慕容刀绝对是杀人的好刀法。”
“那你就应该砍一刀试试。”
阿牛道:“有些事是不必试的。”
车里的女人道:“不试怎么知道?”
阿牛道:“等知道时后悔就晚了。”
车里的女人道:“凡事只有绝处才能逢生。”
阿牛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好!”
明亮的刀,闪电般砍了出去!
简简单单的一刀,却是又快又突然,有着搜魂摄魄的力量。
如果这一刀砍向厉鬼,厉鬼也会哭泣!
砍向破马车,马车立时会变成烂木屑。
可是偏偏,这一刀不是砍向厉鬼,也不是砍向对面的破马车,而是往后一刀捅入漂亮的马车里!
惊人的突变,任何人也想不到!
原来阿牛要杀自己的主人。
对面瘦马背上的老鹰也发出一声惊叫。
随着这声惊叫,漂亮的马车顶上射出一团绚丽的绸缎。
绸缎里裹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女人在笑。
笑声清脆而凄冷。
在女人的笑声里,阿牛愣住。
他仰脸,眼望着女人从空中缓缓降落,落在车顶上。
夕阳的余辉里,女人显得极美,极多姿,极妖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