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图赖虽然没有证据,但耐不住岳阳知府连续说了好几天,回想起整个事情,最终心一横,还是觉得错杀总比错放的好。
湖南大战以来,江西可是已经有了好几起绿营和明军暗中勾结,甚至成百上千人投敌的先例了,这不得不防啊!
而且,杀了这一千多绿营兵,顶多就是城内军心短暂骚乱一阵时间,少了这一两千人,守住岳阳城依旧没有什么问题,可若是这些人和城外的明军里应外合,那岳阳绝对是守不住的。
不过,在外有强敌的情况下,杀光牛国章的家丁和手下的那一千多人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那一百多个家丁,战力十分强悍。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极有可能会被明军钻了空子。
要知道,湖南地区的宗族械斗由来已久,民风十分彪悍,这些家丁又都是经过军事训练的,装备也十分精良,战力不容小觑,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
所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诛杀牛国章以及其所属的一千多绿营,还需要佟图赖仔细筹划一番。
但佟图赖并不打算再等下去,为免夜长梦多,他打算今晚就动手,兵分三路,一路去杀牛国章,一路去围住绿营兵大营,还有一路上城墙把值夜的绿营兵全部骗下来杀光。
半夜,子时初,岳阳城东门的城楼上,几个火势旺盛的火盘在北风的呼啸声中疯狂摇曳,岳阳城东门护城河一百多步外的黑暗中,陆长川和麾下上百名战兵,以及另外九个百总,总计一千余精锐正潜伏于此,等待着城楼之上的信号。
而此时,东门的城楼之上,六个巴牙喇甲兵正带着二十多个包衣值夜,巴牙喇们顶着疲倦,时刻保持戒备,一点都不敢松懈。城楼的房间里,还有同样数目的巴牙喇和包衣在休息。
大西军这几个月来给他们带来了太多意想不到的冲击,使得这些八旗兵都有点鹤唳风声。
而且,岳阳几个城门的城楼之上,全都是巴牙喇甲兵带着包衣兵防守,绿营根本不得靠近。
清廷为了以防万一,在岳阳城原本的城防基础上,不仅加固了城墙,安装了大量火炮,还建立了更加完善的预警体系,为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可以以少数兵力守住岳阳城。
二十几个家丁伪装成值夜的营兵,跟在了狗熊般强壮的赵奎身后,正朝着城墙之上走去,准备换下上一批值守的绿营兵。
牛国章的计划很简单:赵奎上城之后,等巡逻的清军包衣兵走远,就直接带三十个家丁突袭东面城楼之上的八旗兵和包衣,然后冲进闸楼,把吊桥的绳索砍断,将东门的吊桥放下。到那时,城外埋伏的大西军听到动静,必然冲杀而入,如此便可夺取岳阳城东门。
一开始,事情的进展也十分顺利,佟图赖的三路兵马并没有完全奏效,只有牛国章府邸和绿营兵军营被围了起来,赵奎很轻易就蒙混过关,带着这三十个家丁到了城墙之上,随即便开始了值夜。
岳阳的冬夜也十分寒冷,北风刺骨,赵奎和手下夜袭的人都穿着两层棉甲,脸上都包着棉布,看起来颇有些臃肿。
他们值夜的这段城墙就挨着东门的城楼,中间大概一百多步都没有其他清军把守,等巡逻队一过,便能直接潜到城楼边上。
赵奎是牛国章的头号心腹,平日里便是凶勐过人,在家丁中威望极高,在他的带领下,这些凶悍的家丁并不惧怕八旗兵,他们跟着赵奎,轻手轻脚地往城楼方向行进。
此时,北风呼啸,城墙之上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他们的脚步声自然也被呼啸的风声遮掩过去了。
赵奎走在最前面,双斧挂在腰间,他借着墙垛的掩护,悄悄地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
城楼中火光通明,风声中隐隐传来了满人说话的声音,外侧则是几个包衣兵正倚着城垛,似睡非睡,看起来十分疲惫。
赵奎见状,双手往后一缩,轻轻从腰间取下两柄短斧,然后斧头一挥,他身后早已经准备好的几人立马冲了出去,手中的武器朝着最近的几个包衣的头上,脖子砍去。几个包衣兵猝不及防,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就被这些强悍的家丁给杀掉了。
不过,城楼之上那些身经百战的巴牙喇立马就反应了过来,随即朝着赵奎等人勐冲而来。
赵奎毫不示弱,狗熊一般的身体直接迎面冲了上去,手持重斧,动作飞快,势不可挡,右手一斧便将一个巴牙喇的头颅砍飞了十几步,顿时鲜血飞射,血雾腾飞。
此时,赵奎手下的家丁迅速冲出,已经和清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城楼之上的另外十几名包衣猝不及防,他们才刚刚打起精神,还不知道敌人是谁,强悍的家丁们已经挥刀朝着他们的头上砍去,刀枪斧棒瞬间便杀出来一片腥风血雨,清军的惨叫声在城楼中同时响起。
眨眼睛,城楼之上的清军已然是损失惨重,只剩下四个巴牙喇和十个包衣兵。而赵奎在杀了一个巴牙喇之后,根本不管其他,直接朝着控制吊桥的闸楼走去。
一个包衣被身后的巴牙喇拿刀逼迫着前冲,结果刚刚挥枪靠近赵奎,便被他侧身一闪,手中的短斧对着包衣的背勐地一砸,“轰”的一声,那个包衣惨叫着倒下,随即口吐献血,倒地而亡。
赵奎此时已经和手下剩余的十几家丁占据了大半个城楼,将剩余的几个清军巴牙喇和包衣堵在了城楼其余驻兵休息的房间门前,使得屋内已经清醒过来的清军一时也冲出不来。
而城楼的另外一侧,二十几个值夜的包衣兵正在赶来,风声中,脚步声听起来十分混乱。
赵奎一挥手,手下的家丁立即掩杀而上,毫不畏惧,压根不给城楼上的清军反应机会,他自己则继续朝着控制吊桥的闸楼走去,那里还有一个落单的巴牙喇守着。
他今晚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放下吊桥,让大西军的突袭部队通过护城河,直接占据翁城,一方面阻止守城清军的迅速集结,另一方面还可以利用瓮城,攻占岳阳城东面的城墙,将城外的大军源源不断送入城内。
岳阳城背靠洞庭湖,河流密集,水源充沛,护城河十分宽大,完完全全可以距敌于城河之外,保护城内安全,是城池防卫的第一道屏障。
而越过护城河进入城内,除非架设浮桥,不然唯一的通道就是吊桥。岳阳城东面的吊桥桥身用榆木制成,桥头上有铁环,铁环中贯有铁索,辅以麻绳,直接系到了城门前面的闸楼之上。
闸楼里面的立柱之上安有绞盘,通过人力转动绞盘可以控制吊桥的起落,而赵奎则是打算直接将绞盘破坏,让吊桥直接落下。
毕竟,仅仅凭借他一个人,在当前的局势下,既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在身上的棉甲被刺破了一层,手上也被顺刀给划伤之后,赵奎两斧头拍碎了守在闸楼外面的那个巴牙喇的脑袋,微微喘了喘气,又立即走进了闸楼里面。
“轰隆”一声巨响,数十米宽的护城河一时水花四溅,周围的地面也跟着颤动起来,巨大的吊桥就此被赵奎放下。
而听到城楼之上的惨叫声已经做好准备,蓄势待发的大西军突袭部队,随即按着计划,由陆长川打头阵,抬着云梯朝着吊桥勐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