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西-永历复合政权的政治,军事机器开始全力运转,数月以来的种种和睦随即被打破,湖南,广西各地因为“借粮”,杀了不下百人,更有上千人被流放贵州挖煤。
为了最快速度筹集军需,在不能掠夺军户的情况下,孙可望只能再一次打起了“借粮”的注意,其实不仅仅是借大户的粮食,营庄内的普通百姓,家中有余粮的,也都已经被借完了。
这些粮食,除了维系营庄运行,保证春耕的种子牲口粮以外,几乎都用来供养庞大的工匠群体,保证军备的打造,用来保证军队的高强度训练,以及满足李定国大军的出征所需。
换言之,永历-大西复合政权的官僚机构在湖南和广西经过几个月的过渡,准备妥当后,孙可望随即撕去了和善的面具,又一步步朝着“战时体制”的方向走去了。
毕竟,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奇迹,孙可望在云南花了五年时间才能打造出十几万强军,在湖南,广西,却只有一年的时间,除了高税收,吃大户,用“营庄-军户-农兵”的形式培养新的地方统治力量,别无它法。
既然不能向外索取,那就只能朝内压榨,而孙可望虽然把税收到了五成,甚至六七成,但他同时也保证了体系的清廉和效率,让普通百姓不至于饿死,甚至只要平稳度过第一年,在这个体系腐化之前,都几乎不可能饿死。
至于乡绅地主阶层,以及他们土地上的佃户,孙可望一方面用科举拉拢,用政治权利换取经济支持,另一方面也在种子,耕牛,农具等方面和营庄一视同仁。
抢是要抢,但不能都抢,更不能竭泽而渔,分化,拉拢和打压必须一起用,否则就是把乡绅地主们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其中的分寸尺度,便是一个执政者的能力和智慧体现了。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调节的手段罢了,最重要的还是孙可望手中的军队,还是军事上的胜利。只要战场上能赢,便是这些乡绅地主们再不满意,心中再有怨气,也只能忍着,朝着科举做官的方向寻找一线生机。
而这个过程中,王尚礼,白文选等人似乎又看到了原来的那个国主,无数道“斩立决”的命令从长沙飞向湖南,广西各地!
“这一次借粮情况如何?”周睿新官上任,丝毫不敢懈怠,“现在大军已经开拔,朝廷催得紧,咱们可不能拖。”
“堂尊放心,下官已经派人去借了,不会有问题的。”王肖瑞毕恭毕敬道。
“王县丞,你办事还是很得力的,现在到处都有人抗粮通敌,就剩宁乡是一片净土了!”周睿欣慰道:“本官也是第一次来宁乡,今后还得靠王县丞多多帮扶啊!”
王肖瑞憨厚一笑,连忙拱手拢袖道:“堂尊,你这是哪里话,这些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两人正是情深义厚,一派和睦之时,昨日那差役忽然间急匆匆跑来,大喊着自己该死,误了大事,王肖瑞早有准备,赶紧一通训斥,然后从那差役手中夺过那些单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周睿周知县:
“堂尊,下官御下不严,处事不周,以至于出了这般纰漏,耽误了如此大事急事,还请堂尊多多担待。”
周睿拿起那些单子,一面翻看,一面瞥了几眼王县丞和那个差役,马上就明白了其中原委,笑道:“王县丞,我看这些单子也耽误不得。但本官毕竟刚刚上任,不了解情况,这样吧,从今日开始,后日之前的单子,王县丞签了。三日之后,其他的单子,本官亲自签。”
“啊,堂尊,这......”王肖瑞原本看着周睿年轻,还想蒙混过关的,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老练,一时有些懵了。
“王县丞尽管放心,这三日你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完,把这门面给收拾好了。三日后,这宁乡县的大小事务自然是本官处理。”周睿微微笑道,“如今大战在即,摄政王一切从严,容不得任何纰漏,我等下官办事亦应当如此,本官也是为了王县丞着想啊!”
且说周睿出身官绅世家,这点官场的小把戏根本湖弄不了他。而他在传闻中又是某位大人的儿子,小小的王县丞更不敢得罪,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周睿虽然不知道传言,但他身后是十几万大西军,是孙可望赐予的知县权柄,自然不怕一个地头蛇。
他和其他会试通过的考生一样,在经历了摄政王孙可望亲自主持的“殿试”之后,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天下是谁在做主?便是那些在此之前扬言做官之后要弹劾孙可望的,也大都成了安分守己的忠臣。
而另一边,清廷可就不管有没有人饿死了。
为了筹集南方战场数十万大军所需的粮饷,顺治下诏,南北诸省每亩均在原有赋税基础上增赋五厘,并下令清查南直隶江南各州县之历年欠税。
一时间,被要求补交欠税的江南乡绅们纷纷开始了朱明一朝时的惯用把戏,又是敲锣打鼓,集体请愿,又是集聚文庙,哭闹喊冤,其中还有不少科举士子的参与,甚至还有一些高层汉官开始游走其中,试图斡旋。
原本,他们都以为事情会像以前那样,朝廷一看到惹了众怒,群情激愤,便会草草了事,顺便把征收欠税的官员给撤下。
可问题是,这是清廷,不是朱明王朝,没有各省党人把持朝野,在有满洲贵族亲自坐镇,又有驻防八旗的武力支持,同时所派钦差皆为酷吏,严刑峻法,层层加码,根本就是不给这些所谓的江南士绅们任何回旋的余地。
很多人还没看清楚,仅仅搜刮贫苦百姓,增加赋税,清廷已经不足以维持西南战事的巨大军费开支了,他们这些人的所谓政治影响力,在满洲贵族那里,根本不值一提。
钱谦益看着各地欠税缙绅们发来求他出面斡旋的信件,心中又忧又喜。这段时间他也了解到了清廷在江南的诸多“新政”,心中关于清廷即将覆灭的想法越发坚定。
至于这些请求他出山的信件,钱谦益自然不会答应,事情闹得越大,江南士绅们和清廷愈发离心离德,钱谦益越高兴。
清廷当初能够迅速夺取天下,靠的便是笼络士绅阶级,获取了这些地方力量源源不断的支持,而如今,清廷却开始过河拆桥了,这无疑是自毁根基。
钱谦益想到这里,心中更是大快,他甚至认为只要清廷再败几仗,失去了军事优势,那江南必然群起响应,大明中兴在即!
为了战场上的最终胜利,孙可望和顺治都不遗余力地榨取着民间的财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