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管家,子桃的书信可有带来?”晴天急忙问道。
“有,有。”相膳一边点头,一边从袖口取出一封未曾撕封的信笺。
晴天抽出信纸,只见只有“左思右想心不定,城内必有埋伏兵”十四个字。
这是《空城计》中的一段唱辞,难道桃子她——晴天与尹子陌对视一眼,心下有数。
尹子陌对相膳道:“桃子出走一事是一个误会,有劳相管家费心。既然相管家今日来到瓷窑,不如去瞧瞧爹爹和相贤,傍晚再回去。我与晴天这就去把桃子寻回,相管家只当桃子顽劣,外出玩耍一日,此事就当过去。”
相膳会意,点头道:“既然三小姐有对二少爷与二少夫人言明去处,二少爷又有十足的把握把三小姐带回来,相膳当然会对此事守口如瓶。”
三人匆匆告辞,相膳走进瓷窑,晴天与尹子陌重新返回马车,快马加鞭,向悦来瓦舍奔去。
“都怪我!抛下桃子两日不闻不问,才令她胡思乱想,决意去找那白展奇。她一个女子,深夜出走,若是遇上坏人,可怎么办?”一路上,晴天心里惴惴不安,一个劲儿地担心尹子桃的状况。
尹子陌安慰她道:“她早就想去探望白展奇,就算昨晚不溜着去,也会找着其他的机会跑去。如今,如何能把她劝回来,才是我们应该想的事情。”
晴天知道他说的有理,不再言语。
赶到悦来瓦舍,已是午时。二人借口拜访白展奇,进入白家后院。
白展奇似乎早就料到尹家人来访,一听来报,立刻快步迎出,将二人带向东边的一间厢房。二人熟门熟路,心知此去白川川的厢房。
白展奇一路快走,一路道:“三小姐今个儿天不亮,估计尚未到鸡鸣时分,就来到瓦舍。她不停地哭泣,一个劲儿地说道白某会被人一剑杀死云云。白某哭笑不得,只得不停安抚,三小姐却只是放不下心来,坚持要留在白某身边。白某生怕旁人见到,污了三小姐的名节,于是把三小姐带到川川的厢房。直到巳时,三小姐倦意来袭,白某留川川独自照看,才抽身外出,赶去尹家,言明三小姐如今安然,要二少爷莫要担心。谁知,尹家只有几个丫头、家仆看守,白某留下一纸书信,刚返回瓦舍,二少爷与二少夫人就找来。”
说话间,三人走进厢房,尹子桃躺在白川川的床榻上,睡得正香,白川川则头倚床幔,眯着眼,露出一脸倦容。她听见动静,睁开眼睛,见是尹家人,将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然后又指了指房外。
晴天会意,轻手轻脚地帮尹子桃掖了被角,关上房门,四人来到房外。
“三小姐估计一晚未眠,这会儿睡得正香,不如先不要打扰。”白川川道。
晴天虽与白川川没有直接接触过,不过对她早已不陌生。在她心中,白川川是一个迷人、又很懂得利用这份迷人的精明女子,而且,又曾与尹子桃发生过“撞衫”一事,所以,当白川川展示出关怀尹子桃的一面,晴天感到些许意外。她欠身道:“子桃行事幼稚,有劳白小姐照料,晴天感激不尽。”
白川川温婉一笑,回礼道:“二少夫人客气。”然后,她的目光依次掠过白展奇、晴天,最后落在尹子陌的身上。
“不知二少爷打算如何对待三小姐?”她将一缕发丝拨至耳后,举手投足中尽显妩媚。
尹子陌看了白展奇一眼,微扬起下巴,没有接话。
晴天也心生纳闷,当然是接走尹子桃了,白川川此问是何意?
白展奇道:“不知川川是何意?”
白川川掩嘴笑道:“二少爷是个男子,与三小姐一向兄妹情深,三小姐今个儿离家出走的任性之举,怕是令二少爷担忧不少。川川以为,二少爷如今一心想的就是接走三小姐。”
尹子陌平淡地“嗯”了一声,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白川川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转,道:“可是川川是个女子,明白一个女子钟情一个男子的滋味。三小姐这次仅仅因为一个噩梦,就不顾体面,深夜外出,前来寻找白三叔,确认他的安危。这份情意,旁人若是再想装作不知,怕是说不过去。所以,川川以为,二少爷今个儿赶来瓦舍,怕是不支持这份情意。川川可说中了二少爷的心事?”
尹子陌平静的面色有了一丝松动,他带着几分玩味看了白川川一眼,道:“接着说。”
白川川拿起巾帕,抚过侧脸,叹道:“二少爷的意思,川川能够明白,只是女子的情意,素来比男子的情意来得持久与浓烈,这一次,二少爷将三小姐接走,可是下一次呢?难道二少爷打算锁住三小姐一辈子?要知道,锁得住三小姐的人,也锁不住三小姐的心呐。”
“川川有何高见?”白展奇忍不住出声问道。
白川川看向尹子陌,微启红唇:“川川以为,不如让三小姐暂住川川这里。往后就由川川和白三叔多劝劝三小姐,待三小姐放下心中执念,再返回尹家也不迟。二少爷尽可以放心,有川川照料,三小姐不会冻着,更不会饿着,二少爷若是挂念三小姐,不妨每日来探望。悦来瓦舍,因为二少爷的光临而蓬筚生辉。”
晴天虽然觉得今天白川川的话有些稠,小动作也有些多,但是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而且,尹子陌在与尹子槐争执时,就已表明态度,不赞同使用强力逼迫尹子桃斩断对白展奇的情意,如今,白川川刚好说到他的心坎上,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意外地是,尹子陌并没有直接点头或者摇头,而是再次看向白展奇:“白兄何意?”
白展奇沉吟片刻,道:“此乃二少爷的家事,白某不好插话,全听二少爷吩咐。”
白川川立刻露出一脸不悦,嗔道:“三叔此话便是嫌川川插手他人家事了?川川只是为三小姐着想,当真是不识好人心。”
白展奇向来最看不得白川川变脸,这会儿一瞧她黑脸,为难地道:“……若让三小姐住在这里,也未为不可……”
尹子陌又问向晴天:“娘子,你说呢?”
晴天被他突然的一声“娘子”叫得心头一惊,她微红了脸,道:“方才我见子桃睡得安生,怕是见到白三叔才安心睡去的缘由。不如先依白小姐所言,让子桃暂住此处,待我多来劝劝她,再做打算。”
白川川甜甜一笑,撒娇地道:“二少爷,如今是我三人对你一人,你可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尹子陌始终不看她,一只手搭在晴天的肩膀上:“依白兄和娘子所言,让子桃暂住此处几日。”
事情既已商定,晴天道要回去收拾些尹子桃的衣裳和用品送来,双方告别。
返回尹家的马车上,晴天不禁叹道:“不管怎么说,桃子总算不再哭哭啼啼。只要她能冷静下来,往后慢慢劝说就是。”
尹子陌则始终看向沿途的风景,一言不发。
晴天自顾自地道:“没想到白川川倒是个善解人意、宽宏大量的女子,原先只道她颇有几分心机,看来全是对她的误解。”
“哼。”他冷哼一声,丢给晴天一个白眼,道:“真是个白痴!”
“嘿!”晴天噘起嘴来:“我哪句话又说错了,你又骂我?!”
“人家都当着你的面儿,勾搭你的相公,你却还为人家说好话,不是白痴是什么?”他对她嘴下从来不留半分情面。
“谁?你说白川川?”晴天恍然,怪不得,她总觉得白川川的举动有些异常,明明她与尹子陌并肩而立,白川川却一口一口“二少爷”地叫,却从未叫一声“二少夫人”,而且,她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尹子陌的身上。现在想起来,刚才的白川川,的确有一种“风情万种”的感觉。
“废话!”他做摄影师多年,拍过风景,也拍过人物,更拍过不少明星、名媛的写真,对女子的眼神再清楚不过,所以,当白川川的目光第一次落到他的脸上,与他对视,他就已经知道白川川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只是为了尹子桃,他没有当场给她难看就是了。
“啧,自作多情!”晴天虽然心知他的话有几分道理,可是嘴上不服气地道:“你还真的以为每个女子都会为你的样貌倾倒?”
“不是吗?”他也不服气地挑挑眉,要知道,他的幸运值就是美貌,所以,他当然有迷倒女子的自信。
“哼……”晴天还想说出两句嘲讽他的话,小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因为她不能否认,她也是众多“倾倒者”的一员。
“承认了吧。”他洋洋得意。虽然选择这个幸运值时,是觉得它没有用才选它,可是他忘了,这根本就是个看脸的世界,无论在哪里!
晴天偏了偏头,上下打量他:“你的幸运值该不会是美貌吧?”否则,哪有人对自己的样貌如此有自信?
他攸地收起得意的嘴脸,突然觉得,这个他一直称为“白痴”的女孩其实一点儿不白痴……
二人回到尹家,晴天收拾好尹子桃的东西,派珊瑚送去悦来瓦舍,并给白家叔侄捎去书信一封,大意是麻烦照料,对外莫要泄露尹子桃的身份,她明日就去探望云云。
晚上,相膳从瓷窑回来,她对相膳道,尹子桃心情烦闷,需要清解,于是暂住别苑,不用挂念。相膳放下心来,对晴天内疚地道,尹子桃出走一事他也有责任,往后不敢再彻夜外出。晴天心知,估计是相贤对相膳说了什么,才令相膳有此顿悟,但她并未多说,只道,相管家莫要多心。
随后的几天,她都准时去悦来瓦舍探望尹子桃,悦来瓦舍到底是鱼龙混杂之地,尹子陌一般都会陪同她去。不过,因为他识破白川川的心机,不再踏进白川川的厢房半步,每每只是与白展奇单独外出,留下姑嫂二人和白川川相处。
尹子桃能够****瞧得见白展奇,心情好了许多。晴天与她闲话几句,总是免不了劝她一番。每到这个时候,白川川都道:“川川为二位烧一壶热茶。”只是,每次都一去不回。
晴天不禁在心里瘪嘴,尹子陌说白川川对他有意,她还半信半疑,经过几日的暗中观察,倒越发觉得这个白川川很有问题。在尹家后院,她明明见到白川川对白展奇流露出几分情意,可是,一旦尹子陌在场,白川川就完全视她与白展奇为多余,只一心在尹子陌面前搔首弄姿。之前,白川川还道,她会劝劝尹子桃,可是,晴天问过尹子桃,尹子桃道,白川川根本没有说过劝她莫要再钟意白三叔的话,反倒是告诉她,若是有了中意的人,就应该不顾一切,努力追求。这令晴天怀疑,白川川留尹子桃暂住悦来瓦舍,恐怕只是为了制造与尹子陌见面的机会。这不,这会儿的她借口烧茶,估计又是四处寻找尹子陌了。
“二嫂,在想什么?”尹子桃经过几天的休养,面色红润许多。
晴天收回思绪,道:“桃子还不愿与二嫂一道回尹家吗?”
尹子桃扁嘴道:“回尹家做什么?这里有白三叔,尹家有白三叔吗?”
“胡说!”晴天黑脸道:“尹家有桃子的爹爹和哥哥,竟全比不上一个‘白三叔’吗?”
尹子桃知道是自己失言,双手绞紧锦帕,小脸涨了通红。
半晌,她终于抬起头来:“二嫂,就没有法子了吗?桃子此生与白三叔就没有同心之缘了吗?”
晴天叹息道:“桃子,你二哥由着你的性子,让你在这里住几日,就是让你面对事实。你与白三叔有没有同心之缘,你心里不清楚吗?如果你自己不愿意面对,一昧地痴心妄想,那么二嫂再说什么也是白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