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贺今朝吐出来的话,罗汝才张了张嘴,最终因为面子问题,还是没有出声。
他已然在心中惧怕起来。
方才看着贺今朝那和善的面容,喝了几口酒,席卷陕西,实力上涨,便流露出一些想法。
高迎祥瞥了曹操一眼,看样子贺今朝在他罗汝才心中更凶一些。
高闯王自从王自用死后便接起大旗,那个时候贺今朝并不在其中。
众人也都是对高迎祥服气的。
但是这次误入车厢峡,靠着众人的掩护,这才死里逃生,对于他的威信倒是有了些许打击。
反观贺今朝别明面上开始对外号称十万士卒,已然成为第一大贼头。
但高迎祥相信贺今朝麾下没有那么多士卒,可就算打个折。
锤匪都能硬钢后金鞑子,精锐程度同样屈居众人之上。
李自成则是对罗汝才越发不满,他不明白自己的这个合作伙伴平日里还挺激灵的。
现在一瞧,尽是会耍些小聪明。
在座的各位都比贺今朝年岁要大上许多,为什么实力没有他强?
还不是他在山西站稳了脚跟。
人家建设的好好的,你还想过去打劫一番,别忘了当初为非作歹的李晋王,是怎么被贺今朝给砍了脑袋的。
纵然是伏低做小讨要一番,也比你摆谱强啊?
真以为你骤然卷起数万人马,就只能给贺今朝碰一碰手腕了?
李自成对于罗汝才可谓是失望至极,本以为他是个聪明人,可脑瓜子不知道怎么想的。
还敢把打劫的主意打到山西去!
不知道咱们都被官军打的流窜各处,偏偏他贺今朝在山西站稳脚跟是为什么?
还不是大明皇帝和朝廷专捡软柿子捏!
咱们这波人才是朝廷眼里的软柿子。
贺今朝在去年对待官军的战事当中,要是稍显颓败之色,你看那些官军会不会像见了血腥味的猎狗一样追上去?
喝了几口酒,就狂妄的没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简直是个小丑。
众人对于罗汝才皆是置之不理,众人商议着分兵之后的事。
最后罗汝才拂袖而去,这场烤羊肉的宴会,不欢而散。
众人也都清楚了贺今朝的立场,想去山西祸害。
不,是解决麾下二十万人马吃饭的问题,行不通的。
贺今朝的态度极为强硬,咱们分兵该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不该走的路别他妈的瞎走,要不然容易伤了咱们之间的和气。
陕西八十万起义军总教头的名号已悄然落下帷幕,贺今朝西北锤王的威名初显。
今后再想要攀关系,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待到众人离去,就剩下贺今朝、高迎祥、李自成三人。
高迎祥率先开口道:
“贺老弟,罗汝才取了个曹操的名号,想要效彷他。
可现在不伦不类,当真是好的没学到,坏的学了个骗,蠢!”
“就是。”
李自成也附和了一声。
贺今朝摆摆手:“二位哥哥,此等人物不值一提。
咱们还是详细说一说今后的战略。”
“嗯,你说。”
“洪承畴出任五省总督之后,必定是想要大干一场。”贺今朝这才抽出详细地图道:
“你们进入河南之后自是要壮大声势,待到官军聚集河南之后,你们便前往湖广等地。
我领军进入陕西,咱们前后拉开距离,如此才能让朝廷官军不可能专剿一处,只要他们分兵,我们就有更多的机会分而击之。”
高迎祥点点头,他去年就想越过湖广去搞大明皇陵,结果路途受阻,便只能往回走。
待到明年之后,看看有没有机会。
李自成也是点点头,贺今朝进攻陕西其实不划算。
毕竟陕西干旱了几年,又糟了几年的流寇、兵灾等等。
今年又被他们一通搅和,别看只裹挟了十几万人,但是有更多的地方都遭到了十几万人的祸害。
蝗虫过境,“境”能有什么好下场?
贺今朝攻占陕西,没什么好处。
高迎祥顿了顿笑道:“贺老弟,你也知道在车厢峡我损失惨重,你控制了蒙古,可有多余的战马卖给我些?”
“高大哥既然说这话自是可以卖给你,但也不多,我给你凑五百匹。”
贺今朝面色颇为凝重的道:“前两年蒙古草原就开始干旱,没有什么作物,草也不长,人都要饿死了,杀死了大批的畜类充饥。
我那便宜岳父见后金鞑子大军来袭,直接舍弃了归化城,跑到青海去了,给我留下一帮老弱病残。
我还得接着经营草原,要不然今后更不会有战马进项。”
高迎祥点点头,他也听说过这事。
山陕接连干旱,长城外草原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能买来五百匹已经是极好的。
“贺兄弟。”李自成也嘿嘿的笑了笑:“我想从你手里买几门炮。”
“可以。”
贺今朝自是来者不拒,炮最重要的是炮兵。
那些什么三角函数之类的小知识,他们可没地方学去。
两人一个是想买马,一个是想买炮。
可见二人在各自的军事认知上有着不小的分歧。
高迎祥还是喜欢重骑兵,即使被围困了他也觉得重骑兵好。
大概是别跟我说有的没的,我就觉得宝马好!
反倒李自成倒是觉得火炮厉害,骑兵他再厉害都没法攻城。
莫不如拉着火炮炮轰坚城,如此一来,官军必然大惊失色。
光靠着箭失攻城,就算人数比官军多上许多,也无法打破城池。
特别如果是在车厢峡的时候,他认为有几门火炮,纵然官军在峡谷口堆石头,他们也能轰开掩杀出去,不至于如此被动。
这种被动的情况,李自成再也不想重复了。
即使他手底下没有人会造炮,他也不需要有人会,从贺今朝这里买就行。
对于这两人的要求,贺今朝也不会拒绝。
他们在河南、湖广等地搅和的越乱越好。
洪承畴看见最新情况,形容贼过人畜践踏,路阔五六里,不知其众之几何也,眉毛也忍不住微皱。
陈奇瑜上报招抚不过四万出头,已经有不少人死在车厢峡内。
可短短几个月的时候,这些贼寇再次席卷陕西,已然扩张成如此多的人?
定然是前期被杨鹤招降的那些贼子,没有亲眼见识到朝廷刀子的锋利,才会跟着他们再次叛乱。
所以洪承畴对于这些贼寇根本就没有招抚的想法,该杀就杀。
要不然贼寇尝到了叛乱的甜头,只会越来越多。
指望着他们改邪归正,重新回到乡间种田为朝廷交赋税的想法,洪承畴根本就不会去做这些梦。
他清醒的很!
杨鹤、陈奇瑜招抚的结果已经充分说明了,招抚这些流贼是不可能解决什么问题的。
除非像白广恩那样,让他拿着昔日贼首的脑袋来降,然后去和贼寇互相残杀,沾染贼寇更多的血。
当然即使这些投效他的贼寇,如洪承畴料想的这样做了,他也不会相信这批人。
不沾泥张存孟还不是拿着其余贼头的脑袋来投效,结果依旧是降而复叛,幸亏被朝廷所斩杀。
“洪总督。”傅永淳提了一嘴道:“如今贼寇势大,我军疲惫且人数不多,恰逢陛下裁撤边军,大批边军混入贼寇。
再加上严冬将至,我大明剿贼冬服尚且不足,贸然出兵,怕是会死伤惨重。”
对于这种事,洪承畴也头疼的很。
别看兼任三边总督,又出任五省总督,洪承畴他手里当真是没有多少银子。
等着朝廷下发冬衣,不管能不能保暖,等士卒接到手里的时候,那得等到春天,朝廷就非常有效率了。
这让他回想起当初围攻甘泉县,一场大雪下来,贺今朝带着人在城墙上呼哈呼哈的跑步。
官军军营当夜却是冻死了几十人,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洪承畴身居高位,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他,稍微碰一些地方财政,就会被人跳着脚的弹劾。
他洪承畴有如此大的军事力量,要是手里捏着财权,岂不是皇中皇?
要不然洪承畴也不会,每次费尽心思的想要让朝廷打钱。
这次陛下裁撤两万边军,加入造反的边军岂止两万人?
这可不是账目上的空饷,而是实实在在的两万多人。
樊一衡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总督,贼寇在陕西卷起二十万人马,这些人衣食住行从何而来?
不用等我们出手,他们兴许就会自己抛弃一些贼寇。”
洪承畴颔首,这倒是真的,毕竟粮食衣服牲畜不是凭空出现的。
“但是他们和锤匪汇聚了,那贺今朝坐拥山西,手里有两个藩王的财富,若是得他救济?”
傅永淳没有说完,便听樊一衡道:“断然不会。
山陕大旱,蒙古也接连干旱,贺今朝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去接济二十万人马?
况且他凭什么接济这些贼头?”
洪承畴捏着胡须赞同樊一衡的思路。
虽然高闯王等名头在朝廷那里更胜一些,贺今朝在朝廷那里认为危险程度不是很高。
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洪承畴不知道。
但是他却是知道,纵然高迎祥等人的二十万人,也比不过贺今朝的五万人马。
说锤匪实力最为强横不为过。
这个认知明明在山西周遭得到官军、贼寇、蒙古人,甚至远在辽东女真人的认同。
但偏偏京师里的皇帝和内阁们不相信。
他们还指望着贺今朝与话本小说里的形象一模一样,等着他被酒色掏空身体暴毙而亡。
“贺今朝他全占山西,许多人都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称王称霸的事。
既然如此,他如何还要给这些潜在对手救助?”
樊一衡随即笑道:“如果他们之间能够爆发火并,那可就太好了。
贺今朝富有,群贼贫穷,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必然会生出更多的矛盾。”
洪承畴对于这种幻想敌人火并的思想极为反感。
战场之上哪有那么多的幻想?
不要总想着敌人犯蠢,那只会证明你自己作战犯蠢。
朝廷捡软柿子捏,难不成那帮贼寇全都成了硬汉,敢和贺今朝叫板?
还不是一样捡软柿子捏?
“此种话,今后勿要再多言了。”洪承畴顿了顿:“与其抱希望群贼火并,不如多想想如何剿灭这些贼寇。
若是本总督也步入前任的后路,你们这些个左管,一个也别想逃,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众人皆称是,开始冥思苦想作战计划。
洪承畴派出艾万年,先去衔尾而击,打一场,免得这些人大摇大摆的出了陕西。
最好慌不择路的跑到山西去祸害一遭去。
加大群贼与锤匪之间的矛盾,裂痕都是一点点产生的,洪承畴深谙此道。
别看这些起义军走路都能把道路拓宽五六里,但遇到官军当真是不能打。
这些人很快就四散开逃,要不是艾万年谨慎,觉得这可能是李自成的诱敌奸计,他绝不会见好就收。
官军的举动,虽然是试探性攻击,但群贼的缺点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
那就是什么他娘的二十万人马,全都是流民,根本就没有一丝战斗力。
高迎祥等人自是抓紧时间赶路,再次兵出陕西往河南而去。
贺今朝同样在陕西前沿阵地留下据点,然后渡河回到河曲县。
再准备准备,又开始过新年了!
皇城内的崇祯最近都不做美梦了,经常夜里惊醒睡不着觉,开始叹息。
当时形势对大明非常有利,李自成等人被困在车厢峡内,进退维谷。
就算是围而不歼,假以时日,李自成等人必困饿而死。
在这种稳操胜券的情况下,竟然被李自成给诈降逃脱,令崇祯每每想到此事,皆是扼腕叹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大明尽早中兴的机会,老天爷都送到他手里了,结果硬生生出现这种后果。
谁能不闹心?
真以为处理几个人,崇祯就能不会在意这件事了?
那指定是不可能的!
崇祯每每想到这件事,皆是悔恨交加。
“朕恨自己是个木头啊!”
朕连中兴大明的机会都没有好好抓住,硬生生的往后推迟了多少年呐?
没有人能给他这个答桉,而崇祯在晚上扼腕叹息的事情,也不会与旁人说。
毕竟这有损皇帝的威严。
皇帝发话一言九鼎,就算有后悔的时候。
但这是能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