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乔尼。我姐姐叫苏珊。
我未来的姐夫叫李德。我另一个哥们叫大本。
每次聚会过后,未来姐夫都会把姐姐约走,享受二人空间。大本每次都留住我陪他喝酒。因为他也没有女朋友。
不过他的“也”跟我的“也”,可有本质上的不同。他是因为长相问题,而我是因为浪子心态。
我当然是因为兄弟情谊才肯留下陪他——绝对不是因为我打不过他。
今天,大本又醉了,努力睁着红眼睛问我:“有女人没有?给哥来一个,哥要结婚!”
——开玩笑!愿意跟我结婚的我还没找着呢。
“那是因为……你小子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换一个。人凭什么嫁给你?”
——对对对。我要是女人,我也不愿意嫁给我自己。
“我要是女人,我……我一毕业就嫁给我自己。不,不等毕业就嫁,上学时就同居……”
我随声附和着。
这时我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吧女经过。胸型很挺,V字领下方的那颗扣子简直摇摇欲坠。
她应该刚来这儿工作不久,上周末我们来时还没看见她。
肤色,发质,都挺不错。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抑郁气质,反而让人不由自主心声怜意。
她经过我们桌边,视线被托盘挡住了,不留神踩在大本脚上,赶忙不住口地说抱歉抱歉,还放下托盘蹲身用手帕擦大本那双80块钱的老式皮鞋。
大本盯着人家衣领上方的雪白脖颈看,忽然上手握住人家肩头,叫道:“嫁给我吧!你嫁给我吧!”
我被一口茶水呛进喉咙,呛得生疼,拍着胸咳了好几下才稍稍好转,赶紧去拉他的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你别介意。”
那吧女只是在当时有点受惊慌乱,不过神色很快就平和,并没有见怪。她看看我,又看看大本,似乎有什么想问,可终于没问出口,脸颊蒙着淡淡红晕,埋下头匆匆走掉了。
我擦把额头虚汗,心说我靠,本哥你要清醒时有这分勇气就好了,绝对不会到现在还单身。
再看他,已经头歪在椅背上呼呼酣睡了……
他实在挺沉的,我可不乐意把他背回去。反正时间还早,我打算多等一会儿,看他有没睡醒的可能。
正沉闷间,那边有人吵闹起来,越来越响。远远看去,正是刚才那个踩大本脚的吧女。
又听了听,好像是她碰倒了别人的杯子。那几个混混不依不饶,非要她用胸罩把桌子擦干。
吧女央告说:“几位大哥放过我吧……我儿子病了,我要赶回去送他去医院,实在不是有意的……”
原来已经当妈妈了……那我还是不过去了,要么大本没人照看。——咦,大本呢?
这个大本,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摇摇摆摆朝那女人走过去。
看他半弓着背的身形,似乎是准备好要打架了。站起身看着,不过我可没打算过去劝架——我可不想被那怪物误伤。
大本往那女人身前一站,半座小山似的。女人本能地躲向他身后。附近人们识趣地挪开座位。几个保安缩在一旁小心观察,谁也不肯过来。
对方那个光头佬一把抓住大本胸前衣襟:“怎么,找麻烦是不是?”
——揍他,揍他!我在心里给大本鼓劲。
可大本好像酒没醒透,歪着脑袋,两手松松垮垮垂在身侧,也没应声。
光头佬踏出一步,两手推出。大本被搡倒,头碰在桌腿上,躺着不动了。
女人往后缩一缩,双手握在胸前,不知该不该扶他。
光头佬狂笑着:“哈哈,还以为是个什么脚色。菜!”又劈手抓住女人的手,清清喉咙,一口浓痰呸地吐向大本身上。
这可不行!我动手解开扣子,脱了外套摔在椅子上,准备大干一场了。
那光头佬转身想坐回去,前脚迈出,后脚却定住,用力扯了扯,没能拔起。
我也还没跨出几步,顺着光头佬转回头的疑惑眼光看去,是地上的大本伸出一只手,握着他脚踝。
光头佬脸上肌肉抖起来,依稀有了痛感,撒手放开女人,嘴里骂句脏话,抬右脚要往大本脸上踏落。转眼间,这只脚也给大本抓住。
——看来没我什么事了。嘘口气,退回原位拾起外套,从衣袋里摸支烟点上,好整以暇,看大本怎么收拾这班渣子。
那光头佬下半身给大本牢牢控制住,动弹不得,挥手招呼身旁人抄家伙。
大本扣着他两只脚踝,左手倒小腿,右手倒膝盖,一点一点慢慢爬起。
这时,一个酒瓶朝他后脑砸来。大本左肘回缩,正撞在那人腰眼,噗的一下就软了,轻轻把空酒瓶接在手里。
光头佬想逃,给大本一把扣住手腕,别到背后,脸朝下按在桌上。
一只紧握酒瓶的大手,朝光头佬眼睛伸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紧。
呯一声脆响,空酒瓶在大本手心里生生捏碎。
我心里咯噔一下。认识他这么久,头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光头佬脸上给飞溅的碎玻璃划出几道血口,咬牙*着,看情形应该没伤到眼睛;终于识相得不再骂脏话。
两只大手渐渐松开,人影也分开。
这帮混混似乎也不是很专业,并没撂下什么“走着瞧”之类的狠话,只是半恨半怕地瞪着大本,扶起光头佬趔趄着走掉。
大本手掌的鲜血滴滴滴落,人忽然慢慢软倒。吧女连忙迎上去扶住,可是支撑不住,连她也带倒了。
我赶过去照看,吧女着急问道:“怎么了?他怎么了?”
——呵,没怎么。喝多了呗,又睡着了。睡着也好,就不疼了。
吧女皱起眉,咬着嘴唇给大本清理手上碎玻璃,掏出手帕小心裹伤口,反倒质问我:“他不是你朋友?怎么也不来帮他!”
——……女人懂什么。他自己能搞定的事,别人帮他他要生气的。何况我可怕疼……
吧女瞪我一眼,张了几下嘴,最后还是问道:“总不能让他就睡这儿吧?”
我打趣说,我屋子小,床又窄,可盛不下他这个大块头。
吧女着急的连声说那怎么办。我心里暗笑,可是不说话。
她终于咬咬牙,下定决心,说:“送到我家吧!今晚我得去医院陪孩子。”
——你不怕他发酒疯砸坏你家东西啊?
她狠狠心:“砸吧!反正没什么值钱东西。”
看她认真起来,我也不好意思再逗她。匆匆结了帐,穿好外套陪她一起把大本扶上出租车。
好不容易把这堆二百来斤的肉搬上五楼她屋里,安置到那张香气扑鼻的粉红床上。简直连我都要羡慕起他这醉鬼来。
“你照顾他一下好不好?我得去医院啊……”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我约了人,眼看已经迟到了。就拜托你了!”
这电灯泡可不是好当的。搞不好容易受伤,外伤内伤都难免。
在她家楼下拐角处,我接连抽了四支烟,抽到我开始流眼泪。
眼泪这东西也真是奇怪。头一滴一旦流出来,其余的就自然而然全跟出来了。原本不怎么冲动的情绪也会随之翻滚。
特别是,你一个人的时候。
我咽下口水,正准备点第五支的时候,吧女下楼来了。
她已经换上一身乳白色连衣裙,丝袜也淡淡的,远看简直是风摆莲花一般,光是看这风景都能下酒。就路边拦一部车离开了。
手捏第五支烟把玩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上楼去看。
隔窗瞧进去,大本脱了鞋脱了外衣睡在整齐齐软绵绵的被子里,身体一侧还垫了枕头防备他翻身滚落。桌上晾着两杯热腾腾的开水。
——是啊,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么样一张床、一床被子、两杯开水,还有一双默默做这些事的柔软的手……
旁边屋门开了,一位姑娘端着脸盆经过,需要我给她让路。
四目相对,我从她眼睛里读出一抹醉人。
“嗨!”我平和地打招呼。
她眼神游移一下,稍稍犹豫,还是回应道:“嗨。”
我苦笑:“我被朋友锁在外面了……请问能借个火么。”
她绽开嘴角,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狡谲微笑了。
我想这一刻,我已经爱上了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