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太阳像是一团悬在头顶的火球,不断往外喷射出恐怖的温度,照得天空都黄橙橙地一片,腻在了一起,让人有些辨不清天色。
扬州城的城门紧闭,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的扬州百姓们,又迎来了胆战心惊的日子。
地平线上,金灿灿的一大片,天地相接,连成一起。
那是金色的海,金色的甲。
六万朝廷军,突破了好几道防线,攻下了三座城,而今又朝着扬州而来了!
雷贯脱下了平日里的书生服饰,一身白色盔甲,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
他用两手撑在城墙上,眯起眼睛眺望远方。
他的旁边,一名高大挺拔的大将一袭黑甲,沉稳有力,像是一座山。
正是钟南。
城墙上,还站着密密麻麻的将士,以及修士,尽皆就这样眺望着远方。
那连成一线的金色正在缓慢压近。
满目一片黄灿灿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没有一丝风。
大战在即,所有人的心都不会轻松。
刘义的视力被延伸到了极致,他可以远远看见一些什么。
和上一次的围城打援战遇到的朝廷军并没有什么区别,金色的盔甲,金色的盾牌,甚至手中兵器都因为阳光的反射而呈现出一种金色。
在这其中,他果然又看到了燕家、周家、白家等大家族的旗号。
“燕无双,你又来欠揍了。”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接着他又看向另一边白家旗下的那名白袍小将。
只见那白袍小将胯下一匹宝马,昂首挺胸,得意洋洋,骄傲之风袒露无余。
他本身和白重巡并没有多少接触,不过听闻这白袍小将名头很大,当日的情景,还有有关之以前的传说也有很多,所以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他知道这小子很嚣张,不过最好别和他嚣张,不然的话,叫对方知道谁更嚣张。
随后,他又把头转向另一边,皱了皱眉头。
那是一辆华贵的马车,车厢外遍布着各种花纹,纷繁复杂。
那辆马车,他曾经见到过,而马车里面的人,也和他交手过。
流云宗的那位长老。
在马车的不远处,是一座白色幔帷轻舞的大辇,里面,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若隐若现。
刘义的眉头皱得更紧。
因为,除此之外,他还看到随行的修炼界之人,多了许多。
那些人中,虽然并没有类似于燕家三爷、白重巡、流云宗长老等可以让他侧目的强者,但是数量惊人的弟子,还是令他有些心烦的。
来到这个世界多年,恩恩怨怨,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修炼势力他也已经熟悉,由此,不少人他都能够很快便猜出来源。
比如:很多身着桃色轻纱的妙龄少女,一看就是桃花派;很多身着白色长衫,袖口绣有莲花标志的,一看就是莲花剑宫;很多一身黑色袍子,其上绘有隐约可见的大龙的,一看就是骊山黑龙教……等等等等。
超级大派的弟子们,居然都来了这么多,对此,他竟感觉有些不安心。
侧头看向不远处的钟南,他道:“将军,那时候不是说,李家,陈家,陆家,百花山庄,乱剑门等势力会赶来增援吗?”
虽然知道了他的重要性,而且钟南雷贯等人和他的关系也是不错,可他毕竟是修炼界之人,并非军中人士,所以很多事情他也没有心情去追寻,对方也觉得没有必要随时随地告诉他。
雷贯“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怎么,你觉得就凭我们守不住这座城?”
刘义知道他就是这种性格,现在熟悉了,也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单单白了一眼。
“当时朝廷军围城打援,而且我们兵力分散,疲于赶路,处于劣势,并且非常明显,所以李家等家族的增援是朝着这边过来的。后来我们破了朝廷军的防线,当今也在城内得到了休整,以逸待劳,至于那些本来要过来增援的势力,此时此刻正在北方攻城拔寨,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总有会合的机会。”不远处的钟南娓娓道来。
刘义点了点头,不过在知晓了这些事情之后,他的心里还是有点发毛的:六万多的军队,这么多的修士,就算是以逸待劳,可以扛得住吗?
当他看到远方军队所带的攻城车、云梯等器物,证明敌军准备充足并且信心十足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加强烈。
他虽然经历过很多的生生死死,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真正的战争。
雷贯两手压住城墙,用胸膛抵在上面,轻蔑地望着远方。
“就这些人,妄想攻下我扬州城,还不够!”他道。
他的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对象,但是将士们,特别是吴王殿下的那些士兵,都感觉是对自己而说,无来由地受到了鼓舞。
有千千万万的弟兄们已经攻城拔寨,深入腹地,逼近长安,此次这六万多的大军接连收复失地,而今攻打扬州,不过是回马枪罢了,昙花一现。
只要坚守扬州城,保持住,相信这支军队自然而然会退走。
金色的盔甲越来越近了。
雷贯抬起了手。
钟南擅于出其不意,却终究要依托地形,在这样的守城攻城战之下,雷贯更加适合作为统帅。
“放!”
一声爆喝,宛如钟鸣鼓击,直入心扉,震得城墙上的灰尘都在阳光下隐约扬起。
早就准备多时的弩手沉静地盯着城墙下,扣动了军用连弩。
只听沉闷而又绵延四处的机簧声音响起,数不尽的弩矢汹涌而去,卷裹着夏日的热风,呼啸声张。
从城墙到朝廷军前军所在之处,顿时就黑了下来。
弩矢蔽日,这是何等壮观的场景!?
然而,这样的场景,对于从军多年的人来说,总是家常便饭。
只见远处的金甲部队动作沉稳,顶着宽大的盾牌,在这仿佛雷霆暴雨般的弩箭中缓慢推进。
不断有弩头穿破盔甲与皮肤血肉的声音,朝廷军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但是却依旧稳稳地控制着队形。
守城的军队冷眼看着这一切,也是丝毫没有动容。
大概对于经历战争太多的人们来讲,一切都互相之间仿佛默契吧,哪怕是敌人。
相反的,不仅仅刘义的心中稍微有些打鼓,其余的绝大部分修士,看着那些转瞬即逝的生死,微微紧张。
这里的修士们,手上都沾染过鲜血,而这样还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无非就是场面之力。
恢宏的气势,给人以震颤。
刘义望着远方那仿佛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人海,眨了眨眼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而后转头看向城内,街道上。
那里停着一架秀美娇小的花轿,花轿外,并没有任何人。
一名白衣女子透过轿帘的缝隙,紧紧地盯着城墙上的某一个背影,面露担忧之色。
刘义不自禁地一笑,瞄了某某人一眼,心想有妹子惦记真好。当下他的心情也放松了很多。
在弩手射了几番之后,攻击便停了下来。
城外倒着几百具尸体,还有一些伤者,但是他们的阵型已经横亘在了城墙下不远处。
一眼望过去,金色一片。
之前的弩手射击最大意义还是威慑,所以此番双方逼到了一起,暂歇。
除了朝廷军那战斗力强悍的普通士兵之外,其余的像燕家、周家、白家、流云宗、莲花剑宫、黑龙教等势力,显得更加醒目。
白袍小将白重巡过了这一个多月,伤势早就已经不复存在,而且经历了好几场残酷的战争,实力也在稳步提升,所以傲气是有增无减。
胯下的宝马马首高昂,“得”“得”“得”地踱步,载着马身上同样高昂着头的白重巡,耀武扬威地来到了阵前。
朝廷军的主将眉头微皱,对于白重巡的行为,有点隐忧,毕竟战争之中,什么事情都会发生,而一旦白重巡出了什么事情,那可真就有事情了。只不过,白重巡的傲气,可不是多么容易践踏的,阻止他,也是不可能。
白重巡挺着一杆长枪,在阵前来回策马,望向城墙上,嚣张地叫嚣道:“反贼雷贯、钟南,留着你们的头,等着小爷我把它们挂在扬州的城墙上!”
他的语气以及神情动作轻蔑无比,似乎要想做到这一切,只是举手之劳,同时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一般。
雷贯的性格直爽,更是受不得气,从某些方面来讲,也是一种骄傲,当下冷笑着居高临下朝着下面大喝:“小兔崽子,你家里人才给你找的童养媳吧?还不快回去叫人家暖被窝?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
白重巡何等自视甚高?当下闻言大怒,真元都运转了起来,枪芒点点,比起当空的太阳还要耀眼,枪尖一指城墙上的雷贯:“雷贯狗贼,枉你还名头不小,缩在城上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下来与我一战!”
雷贯虽然性格火爆,很多时候也很任性而为,可也不是和白重巡一样容易冲动的傻子,当下“哼”了一声道:“待我破了你们的军队,到时候我和你这个毛头小子慢慢玩。”
“大言不惭!”白重巡嗤笑,“说白了就是懦夫而已!”
雷贯却不想理他,既然根本就没有把这小子当成真正的对手过,那么现在就直接可以无视,当下他再也不看白重巡一眼,而是看向了朝廷军的统帅。
那名统帅当然更是早就望着他和钟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