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由远及近,朝着花轿而去。
那道人影从视觉上看起来并不快,但是却很快便接近了花轿。
青马如电一般挡在了花轿之前。
花轿周围的坠子摇摆,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用名贵丝绸做成的轿帘微漾,那上面好看的花纹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中年男子眸子冰冷,双手中的长刀泛出璀璨的刀芒,两手交叉,双刀自中心处朝着掠过来的人影打出惊人的光辉。
迎接这一刀的,是一只拳头。
一只带着霸绝天下气息的拳头。
并没有挥散出去的真元附着在拳头的外围,形成了一个毫无特色的拳影。
威压还在很远之外,但是那只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破坏力的拳头已经来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前。
中年男子的瞳孔一阵紧缩。
面对绝对绝对的危险,再冷静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地生出恐惧的心理,因为这来自内心深处,是最最真实的自己。
他感受到了那只拳头外可怕的毁灭性力量。
“当!”
像是金石相撞,声音从两把刀之上几乎同时发出。
那两把刀飞了。
被打飞了。
“嗯?”
与此同时,中年男子听到了一个似乎有些意外的声音,当然,那是对方有些意外。
对方的意外如果让他知晓,一定会很郁闷——对方觉得,这一拳下去,这两把刀就算是没有碎掉,也应该出现了裂纹才对,可惜的是上面并没有出现什么痕迹,只是被他顺手给打飞了。
“好刀。”
在剧烈的疼痛感在身体上开始传导的同时,他听到了对方的评价声。
那个声音,很年轻,和花轿内的那一位美人同样年轻。
“噗——”
一口鲜血喷出,中年男子的肚子被一股强大的气击得凹陷了下去,他的身体也飞了起来。
一声大响,中年男子的身体砸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那树干立马就断裂了开来,大树轰然倒下。
他痛苦地想要爬起,却依旧栽倒在地。
“三爷!”
“三爷!”
……
本来趾高气扬准备完爆两千轻骑兵的燕家刀客们终于都变了颜色,变得满是惶恐与不安。
那是一种失去主心骨的大崩盘。
而且,也是一种大震撼。
他们的主心骨,被人一拳打得爬不起来。
“三叔!”
焦急的女声自花轿内传出,轿帘隙开了一条缝,一只欺霜赛雪般的素手终于是探了出来。
然后,是如瀑的长发,还有,绝世仙颜。
就是楚王的骑兵们,都看得呆了。
果然是……美人如玉。
但是刚才打出一拳的那个人却露出了鄙夷外加蔑视的神情。
“每次见到你,都是那么欠揍。”那人道。
接着他又遥遥指着对面的美女,大喝:“燕无双,你的鼻子歪了!”
听闻此话,那名佳人如遭雷击,娇容煞白,娇躯也是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震惊的。
此人的声音很大,却在此并不显得嚣张,反而充斥着义正言辞与理所当然。
场间的氛围立变。
楚王的轻骑大多数人都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不过对于对方的出场方式以及开场白,还是觉得有些无言的。
至于燕家刀客,则是纷乱不堪。
他们不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再做什么。
是去查看“三爷”的伤势,还是攻击楚王的骑兵,亦或是回缩队伍防守花轿外?
但是那个人没有给予他们选择的机会与时间。
巨大的气流涌动,那个人,距离花轿,近了。
燕无双美丽的容颜上依旧写满了震惊、惘然,以及微微的因为“理智”而产生的羞恼。
这时候,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玉手轻抬,慌不择路地打出几道炫彩的剑芒。
“拦住他!”她焦急道。
十几名反应过来的刀客终于赶在了她的前面。
但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还是没有用的。
来人铁了心无视这一切,义无反顾,一往无前。
那人没有闪避,硬生生地挨了这几道剑芒,体外的无形力量收缩、扩张、收缩、扩张,如是几次。
人影划过,十几名刀客像是玩具一样到处喷着血乱飞,刀口卷刃,甚至有些已经粉碎,只剩下一枚刀柄。
燕无双香袖舞动,满头长发迎风飘起,娇躯光华闪动,身影就要闪灭。
一只有力的手过来了。
燕无双的娇容上写满了慌乱。
燕家刀客们心急如焚。
只听一声嘤咛,燕无双那雪白的颈项被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
那只手并没有用死力,但是也用力不小,燕无双秀项被掐住的地方,出现了浅浅的红色,她的玉容上也由此出现了一抹不自然的微红。
燕家的刀客们看着自己家族的掌上明珠就这样引颈待戮,不禁眼中喷火,纷纷逼上前来。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那个人的声音很是沉稳,就像一切都是洗碗拖地,再寻常不过。
正因为如此,他的沉稳给了燕家人很大的震撼,他们看到了那个人的一双眼睛,从里面看出了些什么。
这个人,真的会说到做到。
“刘义,你这个混蛋,放开本小姐,饶你不死!”感受着对方手心里微凉的温度,燕无双玉容上顿时潮红一片,目光更是要杀人一般,恨不得将背后的大男人千刀万剐。
背后的正主,刘义,微微一笑,道:“燕大小姐,我不希望我一失手把你的鼻子打得再歪一点。”
他的一只手掐住燕无双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是以一种很暧昧,也同时很流氓的姿势挽着对方盈盈一握的柳腰,然而他的脸上却是很平静,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在很认真地说话。这里是战场,是要分生死的,不开玩笑,他也没有闲心情去想怀中的是美人还是丑女。
燕无双娇躯一颤,又羞又恼,强行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冷一点:“刘义,我想你很清楚,楚王是反贼,势必死无葬身之地,而你们已经陷入重围,还不如就此反戈一击,我或许可以考虑饶过你对本小姐的无理。”
燕无双不笨,她知道在刘义的手中,自己是弱势,就算内心深处多么想把这个家伙碎尸万段,此时此刻也必须得循循善诱,因为自己的筹码并不多。
“燕大小姐,我想,你想错了,”刘义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而且很是镇定,“反贼不反贼,我想可以从本朝开国皇帝殷络和宇文王朝的故事好好讲讲,这个得几天几夜,我也不多说了。其次,那就说到陷入重围的事情了。”
“不错,我们是陷入重围了,但是,你要知道,你在我手里,我可以同时决定你和你三叔两个人的命运,如此一来,燕家这么多强者,又有什么用,除了看看?”
“你们是燕家,不是军队,你们效忠皇帝,却终究是修炼界的,你们不可能赔上两个家族重要人物的性命而去为世俗界的人卖命,我说的,对吧?”
周围一片压抑的沉默。
钟南说得很对,刘义要想活命,没有人拦得住。
因为别人或许都觉得刘义不可能力挽狂澜,血杀几百名强者,但是他不准备这么做,他一开始就没准备这么做。
他是刘义,他要想活命,可以用笨办法,也可以用手段。
他的手段就是擒贼先擒王。
拿下燕无双和她的三叔,燕家人自然就废了。
莫说而这一切的完成水到渠成,就是这些想法,也没有让他怎么思考。
想活命,多么简单,不就是这样吗?
从某些方面来说,或许不能认为钟南多么了解刘义,但是至少刘义没有辜负他的信心。
刘义做到了。
“你……难道……就不怕……我们……”艰难的声音响起,燕家三叔被人扶起,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刘义打断了。
“怕你们鱼死网破?”刘义一笑,“我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们不会鱼死网破,你所说的话,无非就是让我心寒,威胁我,但是很可惜,我也在威胁你们,所以你的威胁对我没用。”
言罢,他的右手一用力,加大了力道。
燕无双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却说不出了话来,因为刘义掐住她脖子的手力道很大,她的娇容开始变得绯红,很可怜的绯红。
她死命挣扎,青丝凌乱,哪里再有以前那种香袖一挥,指点长安的样子?活脱脱一只可怜的待宰的羔羊。
“放开小姐!”
“我会杀了你的!”
“我要和你拼了!”
……
燕家的人几乎要发狂,恨不得冲上去和刘义同归于尽,但是刘义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因为他了解燕无双对他们的重要性。
“看吧,她怕死,”他道,“所以,请不要浪费无谓的口舌,因为不管你口中说得多么壮烈,也改变不了你们怕死的事实。”
燕家被视为九州十大武学世家之一,威风凛凛,而今被人很无情地点出:你们怕死。不禁心中憋闷不堪,然而事实是——人,能有多少不怕死的?很多人,是被逼上了绝路等原因做出了不怕死的事情,然而那性质是“事情”,只是一种行为而已,并不是说他本能里不怕死。
燕家刀客们感觉自己的手几乎要捏碎了刀柄,却什么也做不了。
刘义很满意。
“燕大小姐,怕死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怕死的人那么多,承认又怎么了?”
燕无双那张绝世仙颜上早就失去了一向的骄傲与轻蔑,剩下的只有羞、怒、恨等负面情绪。
此时此刻,害怕早就已经麻木,或者说消失,由此她美丽的脸庞上也逐渐出现了不小的嘲讽意味:“那刘义,本小姐问你,那你自己就不怕死吗?”
问完这句话,燕无双的神色闪过略微的怪异,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若是从行为准则来判断,刘义这个人,在从前倒是确确实实做过很多不怕死,而且用各个势力的话语来说是“丧心病狂”的事情。
不过,刘义的回答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就是怕死,我要想活命,那么就只好去做某些不怕死的事情。”
“比如现在,我可以顶着被你们燕家追杀,千刀万剐的危险,威胁你燕家小姐的生命,那是因为我不这么做,就会死得很难看,而我不想死得很难看。”
“我做的事情或许在你们看来不可理喻,是在寻死,但是很抱歉,你们错了,我那是在求生,在死之中求生。”
这一幅画面就像是水墨,怀内美人如玉,馨香如春,刘义却兀自平静,侃侃而谈。
这是很好的情景。
抛开某些东西,咱们好好谈。
现在看来,就是这样了。
“你真是一个疯子!”燕无双一脸厌恶的神色,娇躯再次有了轻微的颤动。
她感受到了刘义的意志。
刘义却不再看她的秀发,她的发簪,她的坠子,而是望向林子内四处。
“我想,一切都应该结束了,也可以说是开始了。”
骑兵统帅昂起了头。
刘义继续道:
“我们的骑兵要开始新的征程,而你们,已经没有了阻拦的资格。”
燕家刀客们的眼中虽然还是有杀意,但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接受现实”,也已经淡化了不少,当刘义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但是,他们也需要听人的意见。
燕家几百高手望向了恢复意识,却脸色惨白的“三爷”。
中年男子静默地挥了挥手。
燕家人懂了。
骑兵统领举起了剑。
剩下的一千五左右轻骑兵也懂了。
集结,而后……冲锋。
蹄声雷动,大地颤动,黑压压的一大片骑兵自林中杀出……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