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段庭之见方儒划了手,立即给他递了一方帕子。
方儒接过帕子,却是一时无心替自己止血,他将手指悬于木盆之上,又在里头滴了一滴血,只怕自己刚刚是眼花看错了。
盆中蠕虫倏忽吞噬方儒的鲜血,而后一分为二,其中一只生生吐出一颗金粒子来。
“司部,你看,这虫子不仅能吐出银子,还能吐金子。”方儒抬头同段庭之说道。
段庭之只瞧见那木盆之中的雪白蠕虫在碎银之中穿梭爬动,散落在其中的两颗指甲盖大的金子分外惹眼。
段庭之一时间便没了吃早点的心思,俯身端起木盆就朝昨夜那阿爷住的客房走去。
方儒拿着钥匙跑到前头,开了那爷孙客房的房门。
那爷孙还睡着,没有起床。
段庭之一脚踢开客房的门,那爷孙双双惊醒。
“少侠,你……”那阿爷惊吓,与那小孙一起蜷缩到了床角。
“为什么此妖虫还能吐出金子?”段庭之垂下木盆,且将内里情形现给了那爷孙。
那阿爷瞧了眼其中的金银,怯生生说道:“这虫子本来就是食男血吐金,食女血吐银。”
段庭之震愕。
“你们一滴血便可抵过那两位姑娘十滴,就是这样,你们都不愿用自己血喂养这妖虫么?”方儒气急。他又想到昨夜邱姑娘与荣姑娘被抱回来的情形,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们的好意,这爷孙怎忍心随意利用?
段庭之拂袖而去,总散着些生人勿进的气息。妖虫惑人心,必得赶尽杀绝!
段庭之与方儒先从那妖虫的来处——万宝斋下手。
他二人从高墙而入,扮做万宝斋的家丁,四处探查妖虫的消息。
他二人走至前院,忽瞧见数十人排作了两排,从万宝斋之外而来,缓缓走向了前厅。那些人穿着华贵,身材却很是削瘦。
“珍宝阁的老板娘?”段庭之眼尖,瞧见那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昨日去珍宝阁买衣裳,上前招呼他们的不就是那珍宝阁老板娘么。
“司部,珍宝阁的老板娘出现在此处,好生奇怪啊。”方儒说道。
“去看看。”段庭之垂眸,而后缓然后退。
二人走到前厅外的角落,轻功而上,爬上了前厅屋脊,且掀开了其上一片瓷瓦,偷看屋内情形。
谷重坐在主位,刚刚进万宝斋的数十人就站在他面前,那些人的手上皆拿着一本账簿。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人神情闲淡,又有人惶惶不安。
珍宝阁的老板娘站在一行人的最前头,额上冒着虚汗,看起来很是焦躁。
她掀开手中账簿,小声说道:“物宝城东西街珍宝阁三家分店,三月盈利四万七千八百一十二两。”
坐在主位的谷重闻言,轻执起一旁的茶碗,轻嘬了口清茶,而后才缓缓开口道:“我是不是说了,珍宝阁三月盈利必须超过五万两?”
“东家,下个月,下个月我一定让珍宝阁的盈利超过五万两白银。”珍宝阁老板娘倏忽跪地,连连给谷重磕头。
在屋顶上偷看的段庭之与方儒见此情形,面上纷纷露出不解。这老板娘不过就是没有赚到五万两白银罢了,她为何像是要被杀死了一般,惊吓成了此番模样?
“别下个月了,给你三日,三日之后,且将那剩下两千一百八十八两全部补齐。”谷重说道。
“可是……”
珍宝阁老板娘刚要再说些什么,谷重就再次开了口,并不给那老板娘周旋的机会。
“朋来客栈张忠总掌,且说说三月你们朋来客栈盈利了多少。”谷重将目光投向了珍宝阁老板娘身旁的那个男人。
“共计六万六千七百两。”朋来客栈总掌回道。
“除去每月需上缴的五万两,剩下的一万两就是你的了。”谷重言语中的神情无甚变化,只让人觉得冷情淡薄,竟是与他之前在花灯圣典时的宽厚模样完全不同。“我的要求很难做到吗?每月我只要你们呈上五万两,赚多的钱,不都还是你们自己的吗?”
众人闻言,沉默不语。
“继续。”谷重抬眸,看向了下一个城北茶庄的掌柜。
如此几番,屋中的众位‘总掌’都将自己经营的铺子中的营收交代给了谷重,谷重其后也没再多说什么话,只让那些三月不曾赚到五万两的总掌,将上缴的款银补齐。
段庭之在屋顶看完全程,这才知道了刚刚有些人淡然,有些人惶恐的理由。原是都与他们的盈收有关。
“司部,我觉得很不对劲。”方儒轻声道。“那些盈利超过五万两的大多是男子,而盈收不足五万两的却大多都是女子。能做到总掌的,必都是有些才能的,定是没有女子不如男这一说法。其后,怕是另有隐情。”
“这物宝城,还真是处处透着古怪。”段庭之说道。“我本觉得这谷重就是躲在那妖虫的背后的妖魔,可现在看来,这人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身后,恐还有搅弄风云者。”
“花灯节每七日便会有一次,每次都会给出一条妖虫,那这个谷重肯定跟他背后的妖怪往来密切,说不定就藏在着府上。”方儒说道。
“我们去找找。”段庭之微微直起身子,正打算与方儒一起爬下屋顶,却听见万宝斋的前院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有小偷!有小偷!抓小偷!”
段庭之和方儒闻言,以为是自己被万宝斋家丁发现了,便准备立即逃离此处。
没想到万宝斋的家丁要抓的竟不是他们。
他们见着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在前院中流窜,万宝斋三两家丁拿着木棍追打着那乞丐,不多久就将其制服在地了。
段庭之和方儒见他们说的小偷并不是自己,便立即又俯下了身子,藏匿在屋脊之后,静看局势。
谷重听到动静,且从前厅走出,走到了那乞丐的身前,冷声说道:“又是来偷金银虫的?我说了多少遍了,要想得到金银虫,就乖乖去花灯节猜灯谜得号牌,光明正大的赢得!你这样来偷,属实失了公平。”
“偷金银虫是为一错,身为贱奴,白日出暗巷是为第二错,来人,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谷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