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不误砍柴工，歇息一会吧。”王金山帮着去劝。

“你看我们到了九十年代了，农业机械远远靠其他地方来支持，麦收还是手割肩扛，运输就是人力和畜力车，偶尔有辆小四轮拖拉机也像满天星星中的北斗星。我们作为领导有愧啊！我们已经实行包田到户，家里种了大约七八亩小麦，雨水季节马上就要来临，一年的收成全在短短的几天。我们要加把劲儿。”

抢麦抢麦，这个时候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齐上阵，都希望在最短的时间把麦子抢回家，不分昼夜的劳作，吃睡在田间地头，那个滋味，没有经受过的王金山怎么体会的到。

等王金山送回一趟麦子去麦场路过学校的时候，王金山借口去学校看看想歇息一会儿，谁知方圆喊他：“来，王校长帮我把饭菜送到地里去！”

王金山尽管很累，还是乐意帮着方圆把饭菜装车，并同意她去麦田。

大家累了，似乎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丢下镰刀奔向方圆。王金山眼看着马奔腾等领导们香甜地吃着，也走过去，刚拿了一个馒头，方圆的一句话让王金山的希望全破灭了：“拉完再吃饭。你没见远处的天边黑了起来。”

王金山抬头望着黑黑的天边，没想到雨来的这么快。尽管他累的昏昏沉沉，脚步踉跄着还是坚持送了一趟。

等再回田里时，他的眼泪就下来了，怕是被方圆瞧见看不起他，赌气把头扭向一边，看着他们喝剩下的半桶水，知道他们喝足了汉向明的汽水，所以才剩这么多茶。王金山把水桶抱起来一口气喝下去，听着胃里咣当咣当的水响声，然后和藏大槐一起，运输着学校的希望，一步，两步……

这就是那个时代的大槐镇麦收季节的干热风，远在发达地区的青少年看过这段故事，是否感慨万千，今天农业机械业已普及，还能体会到麦收干热风吗？

田里的麦子收割了一半，王金山努力了几次，终于跟上马奔腾小声地对他说：“马书记，让大家休息一会吧。”

马奔腾捆了麦个把弯腰直起来，用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喊道：“大家休息一会儿。”

大家各找一个麦个子坐下，无心闲聊，王金山干脆找些麦个子排好躺在上面，静静地望着西北的天际，只见那儿黑云越来越高，王金山心疼麦子，又不忍心看大伙儿太累，自己爬起来去割。

“麦熟一晌，雨来一时。没见西北黑上来吗？”马奔腾招呼大家迅速投入紧张的抢收麦子大战。

天空刚刚的灰白脸色渐渐沉下来，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天空的颜色不断变化，先是浅灰色，渐变到深灰色，最后，沉重的灰黑挤压着天空,乌沉沉、黑压压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整个大地。

王金山和大家一样挥舞着镰刀，他还是对收割机抱有一线希望，他抬头张望突然发现麦田的那一头三台收割机正在工作。

“收割机来了！大家歇息一下吧。”王金山兴奋地吆喝着。

大家站直腰板，朝着收割机挥手。

“东西乡镇的留下装车、装麦子，其余的全部跟王校长回麦场收拾垛子。”马奔腾像作战指挥官临危不乱地指挥着大家。

王金山将早备好的塑料布铺在地头上，再将一包沉甸甸的袋子放下，给藏大槐交代好装运麦子的任务，然后把方圆装好的一车麦子运回麦场，方圆在车上押车。

忽然，一道闪电，又一声响雷，吓王金山一跳。相继而来的，则是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雨花瓣，路上的人马急嘈嘈起来，王金山快马加鞭往麦场飞奔而去。

麦场里喧闹起来，白玉洁带着一群村姑正在紧张地收拾麦垛子。王金山、方圆急忙卸了车，和同来的领导立即投入战斗：有的去垛，有的去运，有的去扔……

“咔嚓”闪电像挥舞着一把把利剑；雷声好像在空中击鼓。紧接着，黄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来了……霎时间，空中仿佛神魔乱抛，从那灰蒙蒙的云中撒开千丝万线，渐渐的将天和地给缝合了。

大家终于收拾好麦垛子，冒着大雨回校。

此时此刻，藏大槐也将最后一车收割机打下来的新麦子运到了学校，在大家的帮助下被送进教室。

王金山传令让本校教师安排好照常上课，然后回办公室开了一个短会，老师们基本上同意了王金山的建议。

王金山把情况对何玉萍说了。何玉萍替他汇报：“马书记，王金山个人的意思是要把沙稻等农作物的种植技术推广到全国去，特别是中西部地区。”

马奔腾哈哈大笑，说：“真没有想到啊，他们有这么大的胸怀？”接着拍了拍汉向阳说，“不简单啊，你们培养出这么有眼光的教师。令人钦佩啊！我看王金山给转非了。”又对蒙飞龙说，“这次回去给民办一些名额。”

王金山说：“马书记，真的……”

马奔腾说：“什么真的，假的？”

汉向阳拿着钥匙想说，也被马奔腾挡住了，“车本来就是你的。今天来这么多人，没有人带我走的吗？我的人缘不会那么差吧。”说着转过身迈着矫健的脚步离开了。

王金山想解释，怎么解释呢，他不想让马奔腾知道大槐镇中心校的老师们不想把种植经验介绍到全县，他觉得他丢脸，觉得自己没有带好这般教师有责任。他只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感到敬仰，又为自己感到羞愧。

雷声渐渐弱了，雨点渐渐小了。谁也难以置信，马奔腾和与会领导冒着小雨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有几人感到肚子不适，接着腹泻不止。汉向阳立即吩咐身边人员把腹泻者送往医院。

马奔腾立即想到了学校，因为中午的包子好多学生也吃了。

马奔腾命令汉向阳开车立即赶往学校，果然不出所料，十几名在校吃中午饭的孩子也中毒了，王金山早去了县医院。

等医院安顿好，王金山马上回校，方圆在劝大哭的蒙雪莲。大槐镇派出所的蒙飞豹带着县公安局的人来了，他们要带走方圆。

王金山挺身而出站在车前，喊：“我是校长，我负完全责任。”

蒙飞豹跑过去说：“别乱来，这是法律程序。”

“总要对我这校长说一声吧，为什么抓她？”王金山说。

“我们在执行公务，为什么要对你说？”县公安局的领导走过来质问，“好多的事你能承担的了吗？这么多人食物中毒，而且还有好多县里的主要领导。”

王金山毫不畏惧地说：“我是校长，我承担一切责任。今天的饭菜、喝水，都是我安排的。”

方圆被感动的眼含热泪，喊道：“不是他，是我的错！”

“带走！”那县公安局领导严肃地命令手下人去带王金山。

“领导你听我说，真的与王金山校长没有关系。”方圆跑过来拽着抓王金山公安的手。

“让她说。”那公安局领导制止手下人。

方圆大义灭亲说：“我是学校聘任的临时炊事员，昨天听说今天县里好多领导来，让我们蒸上三锅馒头，烧上两锅茶。神母泉的水虽然被打扫教室的学生刷了桌凳，也不至于食物中毒。我这样说，有我的理由：好多学生和教育领导吃过馒头，喝的就是大锅里的水，都很安全。而有些割麦子的领导中毒，一些学生也中了毒，他们是吃了我做的馒头，但没有喝我们烧得茶，而是喝了汉向明小卖部的汽水。”

“汉向明是谁？”那公安局领导问。

蒙飞豹附耳说：“就是方圆的姐夫，槐树林的村长。”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他，我们不会放过。把两人都带走！”公安局领导命令蒙飞豹。

连蒙飞豹都傻了，愣着眼睛望着领导。

“只是走个程序，协助调查！”那公安局领导一挥手正要把王金山和方圆一起带走，一辆轿车而来，马奔腾、蒙飞虎和汉向阳先后下了车。

蒙飞虎说：“蒙香莲看见茶水里一层白白的像碱的东西，就向汉向明的小卖部提了几捆汽水。也怪来的一些乡镇领导嘴馋，就背着我们去小卖部又买了一些小吃，结果呕吐、腹泻，被送进了医院。相反，一些教育领导只在学校吃了包子，喝了茶，都没有事。”

县公安局领导看看马奔腾。

马奔腾从他的目光里知道他在征求意见，当机立断地决定：“方圆和王金山暂时留下，等候传令。关于汉向明，带走！小卖部关了！”看见公安战士犹豫不决，喊道：“出了责任我马奔腾一人负责。”

汽车向大门口奔驰，方圆扑向汉向阳的怀里大哭，汉向明毕竟是她的姐夫。

王金山和马奔腾迈着沉重的脚步并肩向轿车走去。

这场大雨下了两天三夜，第三天的清晨，雨儿悄悄地停了，风也屏住了呼吸，太阳公公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大槐镇一下子变得非常幽静：远处，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们啼啭起来，仿佛在倾吐着雨后的欢悦。近处，凝聚在麦垛子上的雨珠继续往下滴着，滴落在塑料布上，发出异常清脆的音响。麦场边上的沙稻秧子轻轻地摇摆着，好象干渴的孩子喝足了奶水一样滋润，舒畅！时刻准备腾出麦茬子到大田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