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巨龙米拉西斯的一声灌入云霄的长吟,“号角堡”浮空城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降落,停在了正对着天穹宫城门的广场上。
几乎就在降落的同时,周围站岗的军团士兵们立刻一拥而上,将整个浮空城团团围住,连出口带护墙通通都被封锁了,仿佛生怕里面会冲出刺客似的。
天穹宫内更是警钟大作,远远的就能看到举着弓箭的军团士兵冲上城墙,隐隐还能看到不少重弩和扭力投石机,已经瞄准了浮空城的塔楼。
一声令下,号角堡就会被无数箭矢与石覆盖…前提是她不会反抗。
光是看到这幅阵仗,就大概能猜到帝都的贵族们尤其是御前内阁和皇室,对于布兰登殿下到底是个什么看法了。
看了眼身后还心有余悸,却故作常态的布兰登,洛伦忍不住叹口气…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当初真的下令突袭帝都,结果大概就是还没夺下城门,就被宣布为人人喊打的乱臣贼子。
似乎早已对这座宫殿习以为常,展翅腾飞的米拉西斯并未降落,而是就在天穹宫的顶端盘旋。
据洛伦从那帮帝都残余的守夜人那里弄来的情报看,天穹宫似乎还存在着某种类似巨龙王城一样,用于抵御巨龙空袭的虚空屏障……
浮空城的“城门”打开,挡在正前方军团士兵立刻向两侧分列,用盾牌和长戟组成了一条通道;在这通道的尽头,站着的是面带微笑的梅特涅利奥波德。
“掌玺大臣亲自迎接,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带着一丝微笑,黑发巫师缓缓走下阶梯朝对方走去:“我原本还以为等着我的,是守夜人和黑牢的狱卒呢。”
“哪里哪里,您才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带给人惊喜啊,洛伦都灵公爵阁下。”掌玺大臣不苟言笑,苍老的面容十分淡然:
“来自拜恩的浮空城,伴随巨龙的怒吼在天穹宫的城门前降落…如此传奇的故事,未来一年的时间,帝都的贵族们不会再缺乏宴会和沙龙的谈资了。”
黑发巫师耸耸肩,并没有做什么评价。
“虽然可能只是白费唇舌,但是洛伦都灵公爵…您真的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吗?”梅特涅利奥波德轻声开口道:“如此的耀武扬威,您几乎是在用一己之力向帝都的贵族和教会挑衅。”
“我只是在用自己能想到的,最快的办法赶到帝都而已。”洛伦的脸上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至于为什么会停在天穹宫的门前…您的明白,这种新出来的东西一般都不太稳定。”
如此“官方”的答复,让早就对这种套话熟悉的掌玺大臣哑然失笑。
不太稳定…也就是说如果她“不稳定”的话,还很有可能在帝都大教堂的顶端坠落是么?
“既然您这么说,那么想必也已经做好面对他们的责难了。”掌玺大臣话锋一转,目光偏向黑发巫师的身后:
“布兰登德萨利昂殿下也在这浮空城上,对吧?”
洛伦挑挑眉毛,继续装傻:“抱歉,但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抬头看一眼你脑袋顶上的巨龙米拉西斯,敢把这话再给我重复一边么?
还是说这世上除了布兰登殿下外,又有第二位驭龙者了…如果有,那还真是帝国之大幸。
这种话,老道的梅特涅利奥波德当然不会说出口;既然对方不愿意承认,那么大家就都心知肚明好了。
更何况…接下来的事情,布兰登殿下还是不要出面的好。
“洛伦都灵公爵,您是个明白人,相信您对事情一定有自己的考量。”掌玺大臣微微颔首,侧身向身后一挥手:
“诸位拜恩的客人,天穹宫内自有招待的场所;公爵大人,还请您独自与我前去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能有旁人。”
脚步声轰响,两侧的军团士兵们立刻让开道路;伴随着沉重的锁链与齿轮转动的声响,将天穹宫正门打开。
洛伦欣然接受,朝身后的拜恩骑士和伯爵们点点头,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这位掌玺大臣,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擅长装傻充愣,将矛盾化解于无形之中。
按照洛伦和布兰登“编好”的剧本,他们应该在刚下浮空城就先大闹一番,展示一下浮空城的武力,顺便给康诺德的支持者们一点颜色看看既然要炫耀,当然就要炫耀的彻底一点儿。
但眼前这位掌玺大臣似乎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不仅提前“赶走”了康诺德,还硬生生将自己扯的谎全都给圆上了。
穿过布防严密的天穹宫正门,随行前来的拜恩骑士和伯爵们,甚至连洛伦的贴身护卫(路斯恩强烈抗议,无效)都被天穹宫的守卫们“强制”带到了一旁的偏殿。
前往天穹宫更深处的青石板路上,只剩下洛伦与梅特涅利奥波德两人。
虽然经历了“刺杀之夜”的动荡,但整个天穹宫上下根本看不到半点痕迹大殿中的廊柱依旧巍峨耸立,脚下的青石板仍然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按照彼得法沙的说法,那一夜的精灵刺客中有一个是擅长范围攻击,同时使用烈焰和寒冰的“武士之道”,几乎摧毁了天穹宫的城门个大殿。
但现在…黑发巫师甚至无法分辨得出,究竟哪根廊柱,哪块石板是旧的或者换新的除了些微的差距外,根本没有半点不同。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周围的守卫和封锁严密程度,要远比自己上次来时要强太多了。
这就是荣光了十二世代,凌驾于帝国顶端的德萨利昂,龙王家族的底蕴么?
“您的表情中带着疑问。”掌玺大臣一边悠然迈步,一边缓缓开口道:“是因为周围的守卫,比您上次来时看到的要多吗?”
黑发巫师耸耸肩。
“我觉得这也可以理解,上次的时候,我还是个被皇帝传唤而来,名不见经传的小巫师。”洛伦轻笑道:“这一次我是带着军队和伯爵们,到天穹宫做客的拜恩公爵。”
“公爵又在开玩笑了,对天穹宫而言,公爵和巫师都是一样的;增加守卫,只是在那场刺杀之后的必要警戒,否则御前内阁和军务大臣脸上都不好看啊。”
依然是油盐不进。
保持着公式化微笑的洛伦,笑容有些僵硬。
“不过…既然说到了刺杀之夜,听说公爵阁下不仅让亚速尔精灵刺客无功而返,还成功抓住了一个俘虏?”
梅特涅再次转移话题,将重点放到了亚速尔精灵的身上:“现在距离那个令人悲痛万分的夜晚已经过去了有段时间,想来您一定对亚速尔王国的情况了如指掌了?”
掌玺大臣…他还是在不断的将话题从布兰登和康诺德的问题上避开。
不过也好,正好与自己不谋而合…说不定还可以趁机拉拢一下御前内阁。
“没错,正因如此,我才写了那封‘帝国宣言’…我不知道御前内阁与天穹宫的德萨利昂皇室是否清楚,但亚速尔精灵的确是一个不可小觑的敌人。”洛伦正色道:
“也许您会觉得我这么说夸张了;但事实就是即便我们团结一心,众志成城,也不一定能够成功击退他们的入侵……”
洛伦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身侧的梅特涅利奥波德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复杂的凝视着自己,一动不动。
“梅特涅利奥波德大人?”
“洛伦都灵,我一直都对你很好奇,不停的在研究你,真的。”掌玺大臣突然开口道:“不是从御前审判,而是从埃博登的时候就开始了。”
“没错,也许这对你而言很意外…但实际上,你的存在被天穹宫注意到的时间远比你想象的要早我猜,陛下知道你的存在,还可能更早。”
黑发巫师刚想要说什么,就被梅特涅利奥波德抬手拦下了。
“你知道,对于布兰登殿下…或者说对很多人而言,你是个善于给别人带来‘惊喜’的存在;在这一点上,我也不得不称赞两句;确实,从埃博登的内乱到半人马战争,甚至是这一次的亚速尔精灵事件,你的表现都堪称完美。”
“为什么,你会表现的那么完美呢?”掌玺大臣就像是在自问自答一样:“我苦苦思索很久,都不得其解也许你会认为这是一个老人的迂腐所致;也许吧,但到了我这个年级,就不再相信什么救世主了。”
“所以,答案是你和我们所有人…包括两位德萨利昂殿下…都不一样。”
“对我们,信仰圣十字,哪怕只是表面;遵循帝国律法和习俗,即使只装装样子;坚守传统与骄傲,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这些,是灌输在我们骨子和灵魂里的东西。”
“但是对你…我并非在诽谤您什么,但就您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一切对您而言…就像是某个传奇故事的背景;您,完全遵循着另一套,和我们毫无相同的‘认知’。”
“从埃博登之乱到所为的‘帝国宣言’,您的所作所为仿佛在告诉我,这个帝国不仅可以被皇帝所拯救,也可以被任何人拯救这是连‘黑公爵’都不曾有过的,大逆不道的想法!”
梅特涅德萨利昂皱起眉头,表情肃穆无比:“所以现在我告诉您如果选出了第十三世代的新皇帝,那么他就是您的君主;这是神圣的誓言而不是某种‘合同’;除非不可挽回,否则您不能违背自己的皇帝,更不能背弃他!”
“您是向您的皇帝‘宣誓效忠’,而非与他达成协议一样的东西;即便是罗兰都灵,即便他的声望几乎已经超过了狂龙女皇…他最后还是用死亡,证明了他的誓言和忠诚。”
“在萨克兰帝国只有皇帝,没有救世主;如果有,那么必须是我们的皇帝!”
铿锵有力的话语,在黑发巫师的耳畔回荡。
黑发巫师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帝都贵族如此排斥自己和布兰登,但如今又竭力全力化解自己和康诺德之间矛盾的缘由。
传统、规则、习俗、阶层……这些他们所坚守的东西,在他们眼中已经变成了“萨克兰帝国”本身。
所以他们一边竭力的排斥自己,一边又尽可能保证着帝国的秩序,确保康诺德不能对自己动手。
如此矛盾的举动,并不是因为与自己有什么“共识”,而是在他们看来这样才是“符合规矩与传统”的。
仅此而已。
看到洛伦点头,梅特涅利奥波德的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就像看到浪子回头的老人般:“那么,我就先祝愿您能够建立不亚于‘黑公爵’的伟业了。”
“对于如今的帝国而言,能够力挽狂澜的英雄实在不多。”
没错,力挽狂澜的英雄…而不是救世主。
洛伦轻笑一声,并没有在意对方的用词:“对了,您究竟要带我去很么地方御前内阁的话,刚刚我们好像已经走过了。”
“没错,所以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御前内阁;那里…并不是用来招待公爵们的场所。”
掌玺大臣轻松一笑,表情有些神秘:“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由第二世代的至高皇帝,艾克哈特一世所建立的,御剑骑士团大厅!”
御剑骑士团?
黑发巫师倒是对这个组织稍稍略知一二,只清楚似乎是涉及到皇帝本人与诸公爵的一个议会,但是很多年都没有启用过了。
顺便值得一提的是,都灵家族的祖传秘银大剑“曙光”,就是御剑骑士团成员的信物;其余的公爵包括东萨克兰亲王,都有属于自己的佩剑。
哎等等,他说…公爵们?!
“没错,正如您所想的那样。”掌玺大臣的笑意更浓了:“除您之外,所有公爵包括埃博登的执政官大人,都已经在昨天抵达了天穹宫。”
“洛伦都灵公爵,您貌似来晚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