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海在审讯室里哭,张峰又在外面叫嚷,乱哄哄的,很多同事都向这边张望。
清扬出去,干脆把张峰带进来:“别嚷了,正好要跟你谈谈!”
清扬示意牛牛把张小海带出去:“看到没,你儿子可是好好的,想诽谤警察啊!”
张峰擦擦汗:“这孩子胆子小,不能吓他,一吓他就把魂儿给吓没了!”
清扬把塑封袋里的白纸包给他看:“胆子小?偷鼠药投毒的胆子可不小!”
张峰身子哆嗦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
“他是从你们厂看仓库的张师傅那里拿的――想必你也知道他那里的那个瓦盆吧?张小海已经承认了。”
张峰听到张小海已经承认了,他的汗滴下来:“可是,警官,他只不过偷拿了鼠药,投毒的人不一定是他啊……”
“张峰,张小海手里有鼠药的事,你知道不知道?”清扬逼视着他。
张峰咬着嘴唇,眼神游移涣散,清扬记起她跟王炎走访李富生家那次,王炎提起小海满十八岁的时候,张峰的莫名惊惧,她怀疑,他至少是个知情者。
“张峰,你要知道,张小海不能说清楚偷鼠药的动机,也不能说清楚偷拿鼠药后的去向,这件事情有多严重你清楚么?小海满十八岁了……一个冲动的危险年龄,不是吗?”
张峰沉默了半响,咬了一咬牙:“警官,你们别问了……我承认,我认罪……这个鼠药,是我让小海偷拿来的……毒药也是我放进奶粉罐里的!”
清扬目光炯炯,她打开了一旁的录音器:“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小海是你的同谋?”
张峰脑袋拼命摇:“不是同谋,不是同谋,小海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去偷鼠药?”
“是我叫他去的,我说按摩院最近有老鼠,让他去张师傅那里弄一包药来。”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向张师傅讨要?”
“张师傅为人最小气,他年轻人爱面子,不愿意向他讨,他是觉得反正自己拿了,他也觉察不到……”
清扬看着这个急于为儿子辩白的父亲:“你说得那么细节化,跟他谈过这个?”
“呃……小海把鼠药交给我的时候,我问他张师傅说什么,他讲给我听的。”
“你是说,鼠药是小海交给你了?”
“对,没错,是他给我的。我嘱咐他不要给别人讲……后来出了事,小海偷偷问过我这事,我们父子约定好了,保密到底……我想,小海之所以不说鼠药到底是哪里去了,是不愿意暴露我……”
张峰的眼圈红了:“可我怎么能让孩子帮我背黑锅?”
清扬看着他,沉吟了一下:“那么,你能不能说一下你投毒动机和投毒过程?”
张峰很久才憋出一句:“没什么可说的,就是那么回事儿……我都认罪了!”
“并不是你认了罪,我们的调查就结束了,我们还需要很多细节确认――张峰,你的作案目标,是孙小绵还是李富生?”
张峰低着头,揉着自己的膝盖说:“我……我想毒死的人是……我岳父。”
“为什么?”
“他一直看不起我,尤其是我下岗后,整天拿看小瘪三的眼光看我,什么家务活都是我来,呼喝我跟呼喝一条狗一样!本来,我看在老婆孩子面子上忍了,他只要对他们好就行了!岳父岳母答应过我老婆,将来这个按摩院有我们的一份,哄我们一家人给他们当牛做马,可事到临头,岳父翻脸比翻书还快,又反悔了……月艳气得哭了好几个晚上!”
“关于按摩院的事,你岳父当面答应过你们?”
“岳父从来把我当外人或者说是下人,他都不正眼看我一下,哪里会跟我谈这些?!这都是月艳给我说的,她要我先忍一下,好好在岳父岳母面前表现,等我们也有按摩院的股权和分红了再搬出去。”
“当时你们搬进按摩院也是李月艳的意思吧?”
“对……其实,就我本意来说,我是宁肯自己开个杂货铺也不愿意天天在人屋檐下看人脸色。我小舅子人好,看厂子效益不好,给我买了一辆小货车,我跑过一段时间货运,每个月收入虽不多,过日子算够了――可老婆说仅仅维持温饱是不够的,我们得为小海考虑,主张着把那货车给卖了……一家人到按摩院来帮忙。”
“你住进来也半年多了吧?是因为你岳父关于这个按摩院分派方式的主意变了,你才突然想到要投毒的?”
“不错。我们给按摩院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活儿,我委曲求全,做小服低,就他轻飘飘一句话都算是白做了……我忍不下这口气,就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也就是说,你是报复杀人?”
“嗯,差不多吧。”张峰扯扯嘴角。
清扬又问:“那么,你要毒死岳父,为什么会在孙小绵奶粉中下毒呢?”
张峰说:“我不想被抓住呗!我要直接下毒到岳父的茶杯,饭碗里,警察怀疑对象很好确定――我看见过岳父偷偷喝孙小绵的奶粉……而且,家里那么多人跟孙小绵关系都紧张,警方肯定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你不怕把自己儿子毒到?”
“事先我听小海很坚决地跟他妈妈说了,再也不喝舅妈的奶粉,我跟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叮嘱他了,说喝孕妇奶粉有损男子汉的尊严……”
“你不怕毒到孙小绵?”
“我……没想那么多,我看阿根自从觉得有人动过奶粉后,都没有再给他老婆冲泡过,他们小夫妻俩很讲究……”
“你观察得很仔细么!”
张峰耸耸肩:“在人屋檐下,就得眼神灵活点儿!那次我看到阿根给孙小绵泡过奶粉后,脸色不太好看,孙小绵没有喝完,他就把她喝剩的半杯都倒掉了――要按以前,他非得劝她半天,直要她喝完了才是;到第二天,他又跟我岳母叽叽咕咕半天,岳母脸色阴暗,又找我老婆说了半天……就是说阿根不满奶粉的事。”
“这样啊,你什么时候下毒到奶粉罐里的?”
“就是小海给我那包鼠药之后的……那个周末吧,我老婆跟岳母去逛街,岳父在前台值班,休息室没人,我就把那包药倒进去。”
“全倒进去了?那个纸包的纸你怎么出来的?”
“全倒进去了……我揉成一团,把它丢到垃圾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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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扬让他在自己的供述上签字画押,张峰做完这些,可怜巴巴地:“警官,我都认罪了,这件事跟小海没有关系,他就是帮我拿了一包鼠药,你们可不可以别再审问他了,这孩子胆小……我求求你们了!”
清扬温声说:“张峰,你也知道,我们警察办案都是有程序的,你说的这些供词,我们还需要各方面的查证,小海是涉案关系人,我们肯定还得向他进一步确认有关情况,你放心,我们都很文明,不会吓坏他,更不会打他!”
“那,警官,能让我见见他,跟他说两句话吗?”
“不行。”清扬很干脆地说。
张峰的脸马上晦暗得像块破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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