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时务者为俊杰,白将军弃暗投明,乃明智之举!”北芜中军营里,主位上的耶律景朗声道。
白祎晟看向主位,北芜属耶律景先祖统一各散乱的游牧部落而建国,可这主位之人,并无游牧民族的粗旷长相,反而有一丝江南之地的清秀赢弱,眼窝深陷,鹰眸细长冷厉,鼻梁高挺,嘴角斜笑,席地而坐,右腿屈膝立起,搭手于膝盖之上,不同于封庆瑞的翩雅俊美和自己的气宇轩昂,整个人邪魅狂狷,桀骜不驯。
“谢皇子夸赞,只是所托之事,望皇子能遵守约定。”白祎晟抱拳道。
“本宫允诺之事,没有办不到的,白将军放心便是。”耶律景只手抬起杯子对着白祎晟一扬,一饮而尽,白祎晟会意,拿起面前的酒杯一手握杯,一手抬杯底,恭敬地一扬,饮尽。
“白将军可知煜王爷身边女子何许人也?”耶律景眯眼问道。
白祎晟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他真是小看了幕末兮,连北芜皇子都被她迷惑。
“回皇子话,那原本是臣未过门的妻子!”
“哦,可探子回报,那女子和煜王整日出双入对。”耶律景促狭说道。
“哼,不过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罢了。”白祎晟冷笑。
“那白将军可否带她前来?”听到这,耶律景眼前一亮,如破夜的光。
“莫非皇子?!”白祎晟心知肚明,可还是开口确认道。
“天下敢当面嘲弄本宫的女人,她是头一个,不过能凿通我船底,设甲板机关,也让本皇子刮目相看!”再饮下一杯,耶律景意图不言而喻。
“待署城攻破之时,便是皇子的囊中之物!”白祎晟举杯恭维道。
“哈哈,那本宫便借将军吉言!”耶律景心情大好,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将军,斥候来报,北芜大军蠢蠢欲动!”传令兵进屋禀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北芜大军对署城久攻不下,大军囤积每日辎重花费巨大,必定会加强攻势,这几日加强防范,切莫被钻了空子。”王将军下令道。
“王将军,白将军投敌,此时急需建功立威,加之他武艺高强,多年征战四方,作战经验丰富,今后的战役,不应再出城对敌,以免损兵折将。”末兮说到出城时睨着封庆瑞,怕他旧伤未愈又填新伤。
“末兮姑娘所言甚是,姑娘对守城之道有何见解?”
末兮意想不到王将军主动问自己,颇受宠若惊,清了清嗓子说道:“守城之道,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攻也。周密的部署,积极地防御,方是王道,王将军已经做到淋漓尽致,末兮也不敢凤头豹尾,不自量力,不过些微小节细,望将军不嫌末兮啰嗦。”
“愿闻其详!”
“将军守城一为阻滞,因设蒺藜,陷马坑,鹿角木等,二为防守,攻城惯用伎俩为挖掘地道,往往出其不意,不如在城内各方先挖好洞穴,洞口倒置一个新的泥缸于洞口,派耳力好的士兵监听之,如敌人在附近活动,便可先下手为强,或劫道斩杀,或烟薰火烧;至于敌方的攻城车,不如以柔克刚,做巨大布幔,随敌人进攻方向展开,车撞之,布受力悬空,冲力顿时消弭。”
“姑娘从何习得兵法?”王将军惊慕道。
“电脑呀!”末兮想也没想吐口而出。
“电脑是?”
“是,是,我陌云庄藏书众多,不过是末兮闲暇时随手翻阅的一本兵法之书而已。”一脸黑线,连忙用谎言盖过自己的口无遮拦。
“如若今后有机会还请姑娘借电脑以我研习一番。”王将军一本正经的请求道。
“当然,当然!”
夜晚的营房内,封庆瑞侧卧在床,一手支头,看着红晕未散的末兮,眸子日波光艳潋,末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拉起被子蒙头躲避,娇蹭道:“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
“我捡到宝了!”
“什么宝?”末兮露出眼睛,眨巴眨巴。懵懂的样子可爱却别样诱惑。
“你这个宝!”低头吻了她的额头,封庆瑞打趣道。
“封庆瑞,你吃糖了么?”
“刚才没吃,现在要吃了。”看着她揶揄道,眼里都是*。
“封庆瑞,我累了,我……,唔,唔。”
清晨军号响彻整个军营,末兮惊醒,再看身旁,已经空置,伸手摸了摸,冰凉没有余温,昨夜,他像只饥饿的兽,今日却起得那么早,他永远都那么精力充沛,喟叹着人和人果真没法比,末兮挺尸一般躺成一个大字,霸着整张床,床上和身上都是他气息,想起他,整颗心都愉悦满足,扑在他睡过的位置蹭了蹭,疲惫的挪动下床。
“小姐,你醒了,王爷吩咐我给你做了蘑菇紫菜生蚝粥!说给你养身体的。”看她出来,伶香给她用小瓷盅端出粥来。
温度刚好,不温不烫,味道鲜美,末兮囫囵吞了几口,唇齿留香,连连赞道:“伶香,在巫村时怎么没发现你有这般手艺?”
“这是王爷给我细说了材料分量的,小姐,我真羡慕你!”脸上飞上红霞,伶香柔声说道。
“那是,其实我也觉得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呢!”也不谦虚,末兮附和道。
“银河系是?”
“额,是你们说的天庭。”
饭饱之后,伶香提出给末兮梳个发髻,末兮急着去找封庆瑞,顺手撸了个马尾,用锦巾扎起来,倒显得干练利落。
敌人动,军号响,末兮被带到城楼时,北芜大军已经集结城下,一切都似曾相识,甚至让她从曾经的恐惧变为麻木,只是对面的将领变成了白祎晟,换了个副将出来叫嚣,内容不过是出城一决高下之类的激将之语,末兮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白祎晟,他此时威风凛凛骑在马上,顿觉得他变得很陌生,陌生得不像她记忆中讨厌的样子,她曾经也想过和这个男人,她被赐婚的丈夫相守一生,谁知此时却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末兮不知道他叛变的真实意图为何,突然同情起他来,眯着眼,突然觉得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同样的模式,同样的结局,末兮极度烦躁和厌恶起来,待木板车出城追击残兵掩埋尸体时,提裙追了出去,甚至甩开了封庆瑞迷惑不解追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内心的压抑让她如同困兽搏命求逃,她只想放声大喊,嘶声力竭地喊,可是她却什么都喊不出来,如鲠在喉。
冲到城门外,满目的血海,像一片盛开的彼岸花,妖冶魅惑,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甘之如饴,视人命为草芥,士兵要砍杀尚可站立之人时,末兮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拉住士兵举刀的手臂,士兵发现是她,惊恐的止住手,只见她抓着北芜伤病摇摇欲坠的身体嘶喊道:“回去告诉耶律景,哪来的滚回哪里去,别躲在营里让别人冲锋陷阵,下次战场上见,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屁滚尿流!”
伤兵看着她腥红的眸子,扭曲的面庞,更加毛骨悚然,完全没有捡回一条命的轻松愉悦,一瘸一拐地快速离去。
“末兮!”封庆瑞怜爱地搂过她耳语道,此时的她不哭不闹不挣扎也不言语,像一个提线娃娃。
“末兮,回去吧,你累了!”拉着她回城,她就这样乖乖地,呆滞地跟着一步一动,封庆瑞眼眸里噙满心疼,把她打横抱起,往回走。
把她放在床上,封庆瑞躺在她身旁,搂着她,像哄孩子般轻轻拍着她的背,见她一直睁眼看着自己,安慰道:“睡吧,我不走,一直陪着你。”
末兮闻言,闭上眼睡去,一整晚,她都睡得极浅,时而翻身,时而梦语,封庆瑞随着她的微微动静而醒,低语哄慰。
“你醒了?”末兮醒来的第一眼便是封庆瑞的俊颜,他的眼底都是血丝,昨晚一直有个声音安慰着自己,末兮把头靠在他肩上。
“封庆瑞,昨天那些士兵好像飞蛾扑火。”
“各式各样的人为了各式各样的目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千古不变的恒理。”封庆瑞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你呢,你会为了权利让无数人送死么?”
“我会!但是更多是为了活着。”
末兮搂紧他,心疼着他,可还是耐不住不安的心,开口问道:“那我呢,必要时也会牺牲我么?”
“不,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是我封庆瑞的命脉。”
“白将军,为何如此?”立在主位之上睥睨着单膝跪地的白祎晟,耶律景冷冷开口道。
“署城城池固若金汤,我们今日之计仿佛全在他们掌握之中。”
“白将军之意是我身边之人通敌署城不成?”耶律景扬眉暗嘲他是叛变之人。
“臣并无此意!”白祎晟低下的头眸子里闪过阴厉。
“禀皇子,有个伤兵逃回营来,他说有位姑娘让他带话给皇子。”传令兵进来禀报。
姑娘,署城里战时还随军的姑娘,好像只有一个人而已,耶律景斜唇邪笑,“起来吧,白将军,听听末兮姑娘对本宫说了什么?”
听声音感到他心情不错,白祎晟起身,看到他脸上挂着标志的邪魅笑容,退到一旁。
伤员一瘸一拐地走进中军营,好心情的耶律景大手一挥免了他行礼,直接问他所带之话是什么,伤兵面色晦涩,吞吞吐吐。
“照实说,本宫必定好好嘉奖你。”
伤兵可没想过嘉奖,冷汗和伤口的血湿透了衣裳,颤抖跪地说道:“皇子,我,我不敢说!”
耶律景眯眼看他,想是那末兮姑娘说了难听之语,也到是她性子会做的事,坐下,屈起一只膝盖,搭手在上说道:“本宫饶你不死。”
伤兵把末兮的原话重复一遍,只是重复就惧怕得面无血色,不敢抬头看主位。
耶律景纵然做了心理准备,听到话时还是一怔,收起了上扬的唇角大笑出来。
“本宫越来越觉得末兮姑娘有趣了,看来得把托木源召回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攻下署城抱得美人归了。”
睨了眼默不作声的白祎晟,耶律景讥讽道:“白将军似乎对你这个未过门的妻子毫不上心?”
“有缘无分之人,何谈上心之说,臣愿意攻下署城,亲手把她送给皇子!”
“来人,快马加鞭召回托木源将军,并派两个使者,明日出使署城,为本皇子带句话,说白将军想他未过门的妻子。”
白祎晟大吃一惊,耶律景藐视的态度让他心怀不满,可如今受制于人,敢怒不敢言,为了阿芷,他愿意受尽天下耻辱,就算叛国投敌也毫不在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