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眼前变得再次清晰起来的张景昂朝着自己的手中看去,看到竟然是一张面皮,联想到刚才陈赋说的话,他忍住自己内心的颤栗,低头看向旁边那光滑可鉴的金属桌面,映入眼帘的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张面孔!
他的整张脸皮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掉落下来,只剩下纵横交错的肌肉和脂肪,眼珠全部裸露出来,而鼻子也只剩下了两个小孔,更恐怖的是嘴巴,整个嘴巴都已经消失不见,两排泛黄的牙齿正随着自己的动作开合着。
更让张景昂接受不了的是他一直到此刻依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疼痛,脸皮被撕下来更是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现在拿在他手中的自己的脸皮竟然就像是本来便不应该存在的一般!
看到自己现在长相的张景昂还忍不住的眨了眨眼睛,看看是不是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然后还用另外一只手朝着自己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摸去,而距离他的位置比较近的一些女侍在看到他的这个动作的时候,更是忍不住尖叫一声便直接晕倒过去!
终于确定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幻觉,而是真正的脸皮竟然被陈赋一句话给取了下来,气急而怒的张景昂不管不顾的便朝着陈赋冲了过去,看样子竟然是想要与陈赋拼命!
虽然张景昂一直都没有认为自己长得有多帅气,而且他也并不在乎,长得精不精致,好不好看对一个男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男人有权有钱,那么便有无数的精致好看的女人愿意陪着自己,只是就算是长相再普通,也不会像他现在这个样子,他这个样子根本就不能见人,所有人都会将他视为怪物而避之不及!
想到原本众星捧月般的自己仅仅因为一张脸皮,就会落到人人厌弃的境地,怒火中烧的张景昂完全忘记了陈赋到底有着怎样的能力,他此刻心中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将眼前那张俊秀脸蛋给一把抓烂,然后把这个毁掉自己的年轻人给碎尸万段!
只是还没有靠近陈赋身边,他便像是一头撞向了一堵透明的玻璃墙一般给反弹了回来,不死心的张景昂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朝着陈赋冲去,不过此刻他的身体周围好像被那层透明的玻璃全部给圈了起来,不管他朝着那个方向,全部都被无形的空气给阻挡回来。
而且更憋气的是,陈赋应该是觉得他的吼叫声实在是太过于吵闹,在连续冲击无果之后,不仅没有冲破这看不见的牢笼,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众人只能看到张景昂像是一头被圈在无形牢笼中的一只哑巴狗一般在发狂发癫!
直到此时,陈赋都没有对着张景昂动过一根手指头,甚至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他依然直盯盯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毛长良,眼睛里面黝黑深奥的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
听到毛长良只是满脸眼泪鼻涕的不住哀求,但是却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陈赋终于还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毛孩儿,你是知道我的,我自从将你和桃桃收养之后,一直都是将你们当作亲弟弟亲妹妹一样,不过我这个当哥哥的确实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够周到,对你们的兄妹关心不够!”
听到陈赋的话顿了一下之后,毛长良虽然依旧低着头小声的啜泣,但是脸上却已经露出了放松的心态,此时的他看着正在专心听陈赋讲话,但是心里却已经开始心怀侥幸,认为陈赋对他的惩罚也就是做给别人看的,毕竟上次自己惹出的祸陈赋也是很快就帮助自己解决了。
而这一次自己其实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万恶不赦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个张景昂做的,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谁在年轻的时候不会犯一点错误呢?他相信陈赋接下来应该还会声色俱厉的教训自己一顿,甚至还会将自己再狠狠的打一顿,然后这件事情便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张景昂身上的情况他也看到了,看着那一幕的他其实心里并没有任何的害怕,陈赋越是对张景昂残忍,那么便越不会手段太重的惩罚自己,亲近远疏这种道理还是陈赋教给他的,他也明白这次确实是玩的有点儿过火了,而陈赋训斥自己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
只要陈赋将这件事情处理完毕,那么他毛长良依然还是陈赋的弟弟,也依然是这桃源区公认的第
二个主人,相信所有的议员都会明白这个道理,甚至毛长良还想着这次自己做出这种事情就只是被打了一巴掌,训斥几句,那么以后自己便可以知道事情到底该怎么做了,只要不是太过分,陈赋应该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毛长良低着头, 众人只能看到他那谦卑的身姿和恭敬认错的态度,但是陈赋又怎么会看不到他的表情呢?看到这种情况的陈赋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到毛长良身边,缓缓的坐了下来,将手轻轻的放在毛长良的头上摸了一下,再次开口说道:
“长良,你知道我曾经说过,我这个人并不喜欢暴力解决问题,我以为任何事情其实只要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那么总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这次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毛长良感受到陈赋的动作,心中大定的他微微抬起头,依旧表现出一副羞愧忐忑的表情说道:“哥,我下次真的不敢了,这次全部都是那个张景昂威胁我的,您知道的,我一直是将您当成我的亲哥哥,您说的所有的话我都记得,根本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陈赋的手没有从毛长良头上离开,而是又揉了揉,似乎想要找到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只是之前那种亲昵的感觉早已经消失不见,此刻的毛长良头上涂满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发胶,让陈赋摸着有一种扎刺的感觉。
坐在地上的陈赋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眼神又看向了四周,那些原本安静不动的议员们现在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张景昂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们此刻便是砧板上的鱼肉,只等陈赋这把刀什么时候落下来而已。
不过看陈赋对毛长良的态度,这些议员心里也都有着各自的想法,如果陈赋真的只是就这样放过毛长良,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是将张景昂给整治的不轻,但是也应该不会太为难他们,毕竟首恶已经受到了惩罚,而他们也可以学着毛长良的说辞一样,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张景昂身上就行!
陈赋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他看着那些议员中间,甚至还有余元德和柴立磊的身影,在他离开之前,他其实对于柴立磊他们几个人的观感还是很好的,毕竟那时候的他们刚刚稳定下来,所有人的想法都是先保住这种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生活。
甚至桃源区很多地方的建设规划等等都有他们的身影,可以说桃源区能够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他们这些人是出了不少力气的,但是陈赋没想到,这些原本埋头做实事的议员们怎么就在生活刚刚开始变好之后便堕落成这个样子了?
而将目光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赫菲的时候,也看到了赫菲眼神里面的那种乞求和怜悯,这个女人确实是看着外表干练,但是内心实在是太过于柔软,张景昂做了这么多事情,现在自己仅仅是将他的脸皮扒掉,赫菲便已经开始不忍了,陈赋相信,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让赫菲来做的话,有可能还真的是只会做到这一步就停下了。
接下里的事情无非就是解散巡逻队和狩猎队,将所有的制度还改回陈赋在这里的时候那样,而对于这些议员们,最多的处罚也就是让他们返回自己的驻地,与普通人一起劳作,没收在洛水河畔的这些别墅财产,至多让这些议员给众人道个歉,事情便算是结束了。
大家翻开新的一章,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忘记,所有人重新在陈赋的领导下继续过着平淡的生活,那些已经遭受欺压打骂的老弱妇孺应该也不会要求太多,毕竟对方已经道歉了嘛,遇上个别难缠的话,多给她们一点补偿,也就是这样了。
但是陈赋不想这样做,虽然他也知道,这是最为现实和省事的解决办法,将所有的恶全部都归结到那个现在正在朝着自己磕头哀求的张景昂身上,改过自新的毛长良还是自己那个懂事的弟弟,这些议员也继续对着自己感恩戴德,更加用心的管理着自己的民众和土地,他陈赋依旧无事一身轻!
不过那些已经做过的恶呢?那些已经遭受欺压的痛楚呢?那些早已在人们心中滋生萌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长成参天大树的不满呢?那些就不应该得到惩罚,不应该得到抚慰,不应该让他们发泄出去吗?
已经做
过的事情便不能更改,已经受过的伤害也很难抚平,就算是抚平了依旧还有伤疤,这是时间的作用,人们不可能回到从前,也不会那么快的就淡忘,这个世界总有人要坚持一点什么东西,虽然很傻,但是还是要一直坚持下去,不然,什么都可以原谅和商量的世界还是自己认知的那个世界吗?
陈赋再次看向毛长良,看到他已经开始呲牙咧嘴的缓缓移动自己的双腿了,应该是因为跪得太久了的缘故,膝盖有点痛了,他继续开口说道:“长良,是不是膝盖疼了?”
毛长良赶紧说道:“哥,没事儿,您什么时候消气了,我什么时候起来!”
陈赋伸手指向在角落里面一直跪着双手举着盘热毛巾用来让在场贵宾们随时擦手的一名女孩儿,对他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她年纪和你差不多,她需要跪多长时间,才不会遭到责骂?有需要跪多长时间,才能得到一点点仅够生存的食物,而在跪了一天之后,又是需要做什么事情才不会遭受到你们这些人的打骂和欺辱?”
陈赋说话的语气很淡,就像是平常和毛长良说话一样,但是听到毛长良的耳朵里面却完全不是一样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心跳越来越快,陈赋刚刚说完,毛长良便直接开始对着陈赋磕头,竟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赋摇摇头,对已经将前额磕的青紫一片的毛长良说道:“你不应该求我原谅你,你并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你应该求得那个一直跪在地上的女孩原谅,你应该求的那些手指都被磨破却不敢停下来的演奏师们的原谅,你应该求得那些被你们这些人强行招来的仆人们的原谅,你更应该求得那些原本以为终于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却不得不再次受到你们欺压的普通人的原谅!”
随着陈赋的话声,毛长良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的开始僵硬起来,他惊恐的抬起头,正想要开口继续求一求陈赋,最起码也要看在桃桃还小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直到现在,毛长良才开始真正的感到害怕!
虽然陈赋的语气确实没有生气,但是那话里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惊雷一般在毛长良的耳边炸开,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陈赋这个样子,他宁肯陈赋大声的吵骂他,甚至动手打他,都比现在这种面无表情的和他说话要好得多!
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就在陈赋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毛长良眼睛里面的最后一点光亮也就此消失,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座雕像一般,永远的定格在了跪在地上的身形与混杂着惊恐害怕后悔的表情!
而站在距离两人最近的赫菲是第一时间发现不对的,她嘴巴里面的那句“不要!”还没有说出口,便看到毛长良已经像是冰雕一般再无任何的生命迹象,赫菲双腿一软,蹲坐在地上,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艰难的开口将自己想要说但是已经晚了的两个字给吐了出来。
而在一边被困在牢笼里面的张景昂从原来的怒气冲天到最后的无奈,再到像是认命了一般与毛长良一样朝着陈赋不住的磕头,让房间里面所有的人就像是在看电视一般,不过这电视并没有声音,而且演员还没有表情,只能从他的动作上面来判断他此刻的情绪!
张景昂虽然发不出声音,但是周围的一切却依旧照样传到他的耳朵里面,在看到陈赋坐在毛长良身边并且将手放在他的头上的时候,张景昂也和那个时候的毛长良一样,认为陈赋应该也就是做到这一步了,毕竟这种事情自己的弟弟全程参与,而且给到他的惩罚也已经足够了。
这个时候的张景昂已经不再奢求什么权利地位之类的了,他想要的仅仅是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便可以,最怕的就是陈赋不愿意惩罚自己的弟弟,而将他作为首恶,这样的话自己的算盘就真的是白打了,他必须在陈赋将自己处死之前将掌握着的把柄拿出来,让陈赋如果打算不再惩罚毛长良的同时,也不能对自己下狠手!
只是现在的他不能说话,更不能出去这个看不见的牢笼,所以在陈赋继续讲话的时候,张景昂便想要让陈赋明白自己手里有他弟弟的把柄,像是一只猴子一般的在这个牢笼里面不停地比划着,直到下一秒看到毛长良那僵硬不动的身体和惊恐的神色定格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