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薛姑娘言下之意,此刻站于上位之人,并非当今圣上?”薛素湮此语一出,刚刚欲带头行叩拜之礼的李大人再也忍不住,上前质问道。
如今,新皇的身份早在刚才便被大家辨明,绝非是秦王在做虚弄假;此刻玉玺也已寻得,若是不乘此刻将悬空已久的皇位定下,只怕眼下本就动乱的朝中局势不知又要持续多久。
薛素湮并不理会李大人的质疑,只是定定神,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左手边,斜下方的那双,此刻仍落在她身上,一直未曾移开的熟悉眼眸,微微颔首一笑。
这才转过身来,仰视正前方,高高在上的龙椅前的少年,从容笑道:“不知皇上如今是否还记得民女?”说完,看了一眼那少年眼中,有些迷茫的神色,她眼中的笑意更浓。再不理会那龙椅左侧,早已脸色铁青的的慕容逸眼中射来的一道道寒光,只在心里默念道:“慕容瑾,我想,我总该为你做些什么。”
“这个,这.....朕当然记得,那日,朕在秦王府,便已见过薛姑娘,自是不会忘的。”踌躇片刻,那立于龙椅前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红着脸,勉强接过薛素湮的话道,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镇定从容。
不错,那日,在秦王告诉她找到了先帝遗孤的次日,她便“巧合的”碰上了现今的这位当今圣上。只是,也就在那日,只看了一眼,直觉便告诉她,他绝不是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个小男孩,也绝非之前的淋漓口中的那个“瑾儿哥哥”。
也正因此,她才会在明知慕容瑾和姚玥心早已结为夫妇,却仍执意冒着生命危险,要前去晋王府一探究竟。慕容瑾,即便今生,你我已是物是人非,但我只想再为你做些什么。哪怕,到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人,已不再是我!
“皇上英明,那想来,皇上也一定还记得当初,和您青梅竹马,一起在林府长大的林府千金—林漓小姐吧!”薛素湮将那少年眼中的局促不安尽收眼底,仍是不动声色的继续笑道。
此言一出,殿内再次哗然一片。薛素湮原本就是林大将军的独生女儿的身份早已是人尽皆知。但小皇子当年竟然是寄养在林府?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一身大黄龙袍的少年身上。
“这,这个......朕当然记得!”再次接收到秦王抛过来的暗示眼神,那少年的额头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结结巴巴道。
“那想来,皇上也一定还认得这画像中的女子吧!”薛素湮毫不理会,此刻正不自觉的举起右手的袖口擦着额头渗出的少年,眼中流露出的惊慌和惶恐之色。继续穷追不舍道。
徒然看到那幅画,那少年的身子仿佛再也难以立定,双膝一软,几乎就要跪下地来,却到底被秦王慕容逸恐吓的眼神硬生生的给吓退,呆立在了原地。
一直立在薛素湮身侧,一言不发的刘靖云冷笑着打量了一圈此刻殿中各人看到薛素湮手中的那位贵妇画像的表情,眼中不经意的露出了轻蔑之色。
薛素湮拿出那副画像的用意是什么,他暂不清楚。但是那少年眼中茫然恐惧的神色已清楚的告诉他,他绝不是所谓的先帝遗孤。然而,就在刹那,再次撇到对上大殿左侧,斜下方,慕容瑾眼中显露无疑的震惊和悲痛之色,甚至连眼眶都在薛素湮拿出画像的那刻,突然红了。他的心仿佛在刹那突然被什么东西击碎,剧痛起来。
这一切和慕容瑾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为什么此刻,他和湮儿看向这幅画像的眼神是那般的默契相似,又是那般的亲密,甚至还紧要着双唇,欲言又止?
“这明明就是淑贵妃的画像,皇上竟然认不出来?”刘靖云正疑惑于慕容瑾蓦地突变的神色,徒然再听到姚丞相发出的这声质疑。蓦然间,仿佛心里的所有疑问都在刹那迎刃而解。
“当初,小皇子才刚诞下,便被产婆抱出了宫,随后淑妃娘娘就被打入了冷宫。他们母子自始至终都不曾相认过,皇上不认得这画中之人,也是在情理之中吧!”面对姚丞相的质问,秦王慕容逸冷笑着驳回道。
不想,慕容逸居然可以想出这般蹩脚的说辞,慕容瑾再也忍不住,冲到了大殿正中,刚要开口反驳,却再次被薛素湮的眼神制止。只见她仍是从容的笑看着那立于龙椅前的少年,继续道:“其实这画像中人,并非什么淑妃娘娘,林漓也从未见过各位口中说的那位淑妃娘娘。这画中人,其实是当初在林府一起抚养我们长大的姨娘,瑾儿哥哥难道你忘了吗?”
薛素湮此言一出,慕容瑾眼中,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那滴泪水,此刻终于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之前原本想要开口质问她的所有话语,心里所有的不解,都在刹那烟消云散了。原来,她她真的从来都不曾忘记的,无论是最初还是现在,她心里一直是有她的瑾儿哥哥的,对吗,薛丫头?
薛素湮这话虽是说给那高高在上的少年听的,但目光却只看向对面的慕容瑾。再次四目相对,彼此都含泪无语。
半个月前,晋王府,紫竹轩内,同样是一身白色衣袂的一男一女却是相对无言。
“慕容瑾,我今日前来,只想问你一句,你,你当真是先帝遗孤,淑妃诞下的那个小皇子吗?”
许久,纵是有再多的话想说,到最后,薛素湮还是咽下了心中无数次想要开口的求证和质疑;乃至这些天来,她每日午夜梦回时,泪湿枕巾的所有思念。再次开口道出的,却已是此行的真正目的。慕容瑾,你真的愿意做这天下之主吗?
不想,对面男子听得她的这句发问,却只是凄苦一笑,似是自嘲的摇头道:“薛丫头,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薛丫头,我原以为你会责问我为何不去寻你,以为你会开口责问我和心儿之间的一切。却唯独没有料到,到最后,你开口的,不过是这样一句无关痛痒之语。
你若是还记得那些过往的时光,又何须等到此刻才来问我这些?我若想要这江山天下,又何须到今*不得已之时,才想要放手一搏!薛丫头,我慕容瑾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看着对面,慕容瑾摇头苦笑的神色,薛素湮心知,她已无须再问了。就像如今,身为传国玉玺的守护者,她被逼卷入了这场权利的漩涡。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再不多说,薛素湮只是默默的走到石桌边,拿起壶中早被人准备好的美酒,分别倒入了彼此的杯中,再次抬头,将酒杯递到了慕容瑾的手中,看着他凄然一笑,一口饮尽了杯中之酒。慕容瑾,如今,你我已再无回头路了,不是吗?
慕容瑾只是默默的举起酒杯,刚要一口饮下,却终是停了下来。看着对面默然落泪的薛素湮,会意一笑,淡淡道:“秦王肯让你来见我,自是要以玉玺作为交换的。只是,你又如何能让晋王让你我相见?”
不想,到最后,最懂她的,还是慕容瑾!薛素湮只是看着对面,早已会意的笑看着她的慕容瑾,只是摇头,再也忍不住失声大笑起来,只是到最后,才意识到,留在脸上的,却只剩泪水。
“就凭,我答应过他,要在新帝登基之日,当面揭穿秦王的阴谋。就因为,因为我告诉他,若是慕容瑾死了,秦王不但会得到传国玉玺,更会从此一朝称帝,改朝换代......”
薛素湮笑看着慕容瑾,一字一句道。他终是喝下了那杯中之酒,哪怕,哪怕他明知那酒中就在刚刚,已被她下了毒。慕容瑾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将手中的酒杯掷入百米之外的荷花池,笑着倒在了薛素湮的面前。
薛丫头,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曾怀疑过你!哪怕,哪怕曾经,我一再的错怪过你!
“慕容瑾,对不起!”拼尽全力,终于将地上仍是含笑的男子扶坐在了面对的石凳上,薛素湮却已泣不成声。
慕容瑾,若真的要去争夺这天下江山,若只有如此,才能换来你我的平安和自由。那我宁肯成全你和心儿的幸福,宁肯让你成为那高高在上的孤寂王者,也不要你再为了我而受到伤害和束缚。
“不错,小皇子当初确实是寄养在林大将军府中。其实,淑妃早就知道萧皇后想要害死她腹中的皇子,故而才在那日和产婆暗中将计就计,将小皇子抱出皇宫。至于后来淑妃被打入冷宫,不过是先帝为了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
薛素湮和慕容瑾四目相对,勾起往事之时,后宫总管刘公公却上前进一步解释道。个中内情,除了当初侍奉在先帝身侧的他和林将军,只怕今日朝堂之上,再无第三人知晓。
“当时,萧皇后一党外戚专权,晋王更是手握重兵,先帝自然不能让小皇子尚在人世的消息走漏出去。但淑妃念子心切,先帝不得已才想出此举,以林将军纳娶妾室之名,将淑妃“嫁入”林府,照看小皇子和林家小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刘公公的话音刚落,四目相对的薛素湮和慕容瑾却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这句诗却也是那时梦境中,林漓和身侧的瑾儿哥哥一起端坐在姨娘房中,每每亲耳听到姨娘一手抚琴,一边哼唱出的绝美词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