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任凭如今,楚国京师的形势是如何的暗潮涌动,波橘云诡。鼎剑阁,高耸入云的阁楼内,却仍是一片祥和,云淡风轻。
“云大哥,早!”
“早!”
清晨,峭壁上,倚山而建的一座小亭内,薛素湮和刘靖云相视而笑,同时落座。自从来到鼎剑阁后,这数日里,两人每天一起品茶闲聊,呼吸着山间清晰的空气,她的心境也跟着宁静了许多,之前的种种烦恼和困扰也暂时抛之了脑后。
身侧,绿衣婢女将早已准备好的可口点心摆上桌,看了一眼薛素湮对面,气色比之从前,已经大好的紫衣阁主,对着薛素湮微微点头一笑,躬身退下。
自那日以后,薛素湮便每夜守在刘靖云的书房。经过她这些天来的耐心安慰和疏导,再加上又悉心给他配了几味调理的草药,这几日,他已经渐渐能够睡得安稳,再没有像之前那样,半夜被噩梦惊醒。
“湮儿,这些天来,辛苦你了!”刘靖云喝了一口杯中的普洱,深情的王了一眼对面淡然含笑的薛素湮,有些哽咽的感慨道。
“云大哥,看来你如今的气色已大好,我也就安心了。”薛素湮仍是平静的笑道,任由对面,紫衣公子伸过来的大手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小手。
算算日子,如今,她呆在鼎剑阁也有十来天了吧。这段日子,外面的世界不知又发生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剧变。或许,眼下这般云淡风轻,平淡安稳的幸福时光,也快要结束了吧!
正想着,刘靖云站起身来,拉过薛素湮的纤手,走至亭子的一角。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绵延万里的苍翠青山。因为前几日的积雪仍然堆积在山顶,此刻,在金色阳光的照射下,远远看去,堆满皑皑白雪的青山,仿佛被镶嵌了一道金色的光环。山间云雾缭绕,仿佛置身仙境,却更似是一个梦幻的童话王国。
薛素湮转过身来,和刘靖云四目相对,相视一笑,恍若时空在这一刻停滞,之前一切的羁绊和烦扰都在刹那抛之九霄云后。
“湮儿,你当真愿意与我一起,从此淡忘世事,携手相伴吗?”刘靖云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身侧,依旧淡然而笑,温暖平静的素颜,终于开口道。
这些天来,她只字不提过往,更只字不提如今的纷争局势。他原本也以为,她真的已经放下了一切,放下了慕容瑾。但直到昨日,看到那一刻,她微蹙的柳眉,他的心才不由得再次疼痛起来。
“禀告阁主,秦王早已布告天下,三日后即将举行新帝的登基大典!”
“知道了!”
闻言,正与薛素湮在书房内对弈的刘靖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一边将手中的白色棋子落下,一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对面,听到这个消息后,仍是一脸平静,似乎漠不关心的薛素湮。
“可就在今日,慕容公子却在朝堂上亲口证实那传国玉玺并非在秦王府。至于秦王口中的那位先帝遗孤,姚丞相也在朝堂上一口咬定,说他并非是真正的先帝血脉......”
“再探!”未等那跪于地上的黑衣剑客说完,刘靖云便已不耐烦的开口打断道。只因为,在他对面,着一身白色貂皮大衣的少女,听到这个消息,原本淡然的脸上,已是眉头紧蹙。而那刚刚落下黑色棋子的纤手,也不经意的颤抖起来。
你当真还是如此的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吗?还是,你此次,原本就是为了他而来?
再次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刘靖云定定的看着对面半晌无语的少女,心中却已不安起来。她给出的答案,会是他能够坦然面对的吗?或者,原本,他就不该有此奢望?
“云大哥,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可以,你愿意为了湮儿,放弃这天下江山,从此携手归隐!如今,你当真还愿意为了我,去实践这曾经的诺言吗?”
不想,沉思片刻,薛素湮脸上的神色却已变了。再次抬头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一字一句,严肃认真道。
曾经,他的确是心怀天下,一心想要称霸武林,乃至夺下这天下江山。只因为,他要让曾经,他所承受的一切痛苦,世人加诸他的一切伤害,都一点一点的还回来,十倍,甚至是百倍的还诸于人。
可是这些天来,每日对着面前少女淡然宁谧,却温暖无比的笑颜;看着那张并非沉鱼落雁,却足以让他在每个不眠之夜安然入睡的素颜,他原本一直孤寂浮躁的内心,却一点点的安定下来。或许,对他来说,能陪在她身边,便是此生最大的幸福,既然如此,天下江山又算得了什么?
“我愿意!”刘靖云认真的看着薛素湮,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道。
“你当真愿意为了我,放弃这江山天下?”薛素湮仍是一字一句,再次逼视他的目光道,声音却已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云大哥,是否,无论我最后作出怎样的选择,都注定要辜负一人?
“湮儿,只要能与你相伴,此生,我已无悔!”刘靖云上前,紧紧握住薛素湮的纤手,温柔的深情道。
“既是如此,薛素湮恳请阁主出兵,助秦王夺得天下!”纵是之前在心中犹豫再三,这一刻,薛素湮也还是毫不犹豫的看着对面男子似乎不解的神色,坚定的道出了这句请求。不错,没有人能将她困在秦王府,同样,也没有人能逼她上鼎剑阁,除非她自己愿意。
“为什么?”刘靖云终于忍不住失声,难道她之所以上山,终究是因为有求于他,她终于还是放不下过往的恩怨?
“为了对付慕容瑾和晋王!因为我不甘心,不甘心被他和姚玥心背叛!”纵然早料到,聪明如鼎剑阁主,必会有如此一,薛素湮仍是看着他质疑的目光,继续道。早在她决定上山那日,她便已作出了抉择。
“湮儿,你觉得你给出的这个理由,你自己会信吗?”刘靖云脸上的神色变幻许久,刚刚浮现嘴角的怒容终于还是被他压了下去,却只是摇头,一脸痛心道。只要她开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但他绝不相信,绝不相信,她此举只是为了一个相识不过数月的秦王。难道还是为了慕容瑾吗?还是,这其中,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
“云大哥,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吗?”薛素湮却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看着他苦笑道。她也好想,好想就像之前一样,和他一起呆在这鼎剑阁,做一辈子的朋友,淡忘一切的世事纷扰,但她不能。如今算来,再过两日,便是新皇的登基大典了,她必须在那之前赶回去!
“湮儿,我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但,但我只想再多问一句,是为了慕容瑾吗?”刘靖云的眼中终于浮现一抹伤痛之色,若非是他强忍着,只怕此刻他握紧的双拳早已一把将面前的石桌拍得粉粹。他对于你,真的,如此重要吗?
“云大哥,记不记得我刚刚问过你,若是天下江山和湮儿,二者让你选择,你愿意放弃哪一个?”薛素湮看着面前颤抖着双肩的紫衣公子,脸上已有了泪水。云大哥,对不起,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说完这话,薛素湮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出了亭子。她怕自己再多停留,只是徒增伤感。只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答应她的!身后,待一袭白色大衣的少女身影离去,紫衣阁主的一记重拳仍是重重的捶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我可以为了你放弃这天下江山,只是,你当真能放得下他吗?
秦王府,慕容逸却已是焦急万分。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了,薛素湮却仍未归来。况且,如今情况似乎越来越不利了,早在今日早朝之时,从不上朝的姚丞相居然当着朝臣的面,要他请出新帝,要当面一辩真伪。甚至,慕容瑾也被晋王宣为了证人,在朝堂上当面证实,薛素湮身上并没有传国玉玺。
若非他早在之前便联络好了前朝老臣,又以外戚专权等罪名让众臣一起弹劾晋王,再加上之前晋王前去幽云草堂寻找玉玺一事已是众人皆知,只怕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已白费。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下,他已在京师布下重兵,只待明日的登基大典一过,纵是那时,拥护晋王的大军从边疆赶来,也已是改朝换代,悔之晚矣!
书房内,慕容逸仍在焦急的踱着步子。莫非慕容瑾之言是真的,玉玺当真不在薛素湮手中?正踌躇间,忽而,一把利刃从窗外飞了进来,插于案上。
慕容逸取下刀柄的纸条,上面仍是只有一句话:“薛素湮必于明日大典之时,于朝堂呈上传国玉玺!”
雄伟的金色大殿内,一如以往,高高在上的龙椅两侧,分别站着一同摄政的秦王和晋王二人。只不过今日,刚刚叩拜完毕的众大臣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那一向都无人落座的,高高在上的宝座。期待着那日夜盼望的新君出现。
只听得后宫总管太监,刘公公拉长声音道:“皇上驾到!”
刹那间,在无数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只见一位身着金黄色龙袍,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的一个少年战战兢兢的一步步走向那高高在上的龙椅。那少年一脸的惶恐不安,闪烁的目光不时看向立于他左侧的慕容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