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此刻静静的出现在大殿门口的一身明黄衣袂,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慌失措的众宫人们纷纷匆忙跪下行礼。皇上今日怎么会突然到来?莫非,是因为皇后娘娘如今疯了,他才肯再来看她最后一眼吗?
“你们都退下吧!”看着床榻上,终于转过身来看向他。却是一脸懵懂,甚至神色中还带着些许震惊恐惧之色的姚玥心,刘靖云挥了挥手道。
待众人纷纷退下,殿中终于只剩下彼此二人。看着床榻上,此刻又一次旁若无人的摆弄起自己手中玩偶的姚玥心,刘靖云终于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带着些许无奈道:“皇后既然已经知晓了一切,如今又何必再装聋作哑,自欺欺人呢?”
“如今,本宫是清醒还是糊涂,又有什么两样?是疯是颠,又能再改变什么呢?就像,如今这坐于龙椅上的天子到底是真是假,又有谁会真正在意呢?”床上仍是低头不语的姚玥心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木偶,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刚刚还是迷茫空洞的眼中,此刻,却闪过一丝亮色。
“如今,本宫只想问皇上要一句实话,慕容哥哥他,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姚玥心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刘靖云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后,那双分明完全不一样的眼眸,含泪一字一句道。说到最后,再次从口中说出“慕容哥哥”四个字,她终于不由得哽咽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却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最后,才知道这一切的真相。还是,自从薛素湮走后,她的慕容哥哥就鲜有来看她了,以至于,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发觉。
“自从幽云草堂,和鼎剑阁主一战之后,慕容瑾就再不是慕容瑾,刘靖云也再不是刘靖云了。”看着床上,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不堪的姚玥心期待的逼视目光,刘靖云直视她的双眼,毫无隐瞒道。
“这么说,后来的鼎剑阁主也是假的?”姚玥心听完他的话,不肯松口道。
“不错!,从那以后,我们彼此的身份便已完全互换了。”刘靖云转过身去,看着窗外,不时飞过的几只鸟雀,神色却忽而变得难过起来。也许,到头来,该走的,终究还是要走的!
“想来,慕容哥哥肯以这天下做交换,唯一的条件必是阁主放弃薛素湮吧。但本宫也听闻,阁主对薛姑娘也是一片情深,却是如何割舍得下呢?”姚玥心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走到殿中的刘靖云面前,仍是直视着他的目光,步步紧逼道。
“若是朕告诉皇后,当初,是朕主动进宫求的慕容瑾。是我亲手要将湮儿托付给他呢?”迎着姚玥心不可置信的目光,刘靖云的语气仍是冷淡至极,听不出半分的情绪。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舍得放下她?若是对于阁主来说,这江山天下真的比她薛素湮还要重要。当初,慕容哥哥身中剧毒,皇位唾手可得的时候,阁主也就不会为了救她,毅然出宫!”姚玥心大步上前,瞪大杏目,一脸凶悍的瞪着面前的刘靖云,一脸不信的大声尖叫道。
若是没有他刘靖云的一再忍让,若是他肯主动争取的话,他们四个,也不会落到如今的田地。她和慕容哥哥也不会从此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
“皇后娘娘说的不错。我如此深爱着湮儿,亦如娘娘同样刻骨铭心的爱着慕容瑾,我怎会轻易放手!”刘靖云却终是伸手扶过了面前,步步紧逼,几乎疯狂到失去理智,整个身子摇晃不定的女子。将她温柔的送到一旁的桌边坐下。看着她疑惑的神色,口中继续道:“但娘娘也忘了,你我终究是不一样的人。若是娘娘真的爱慕容瑾的话,那么,就放手让他自由吧!”
“放手?皇上说的倒是轻巧!”姚玥心站起身来,笑看着他,泪流不止道,“皇上如今放得下薛素湮吗?你不是也一样把她强留在了宫中?”说着,看着刘靖云眼中,仿佛早已被她看穿一切的悲伤神色,姚玥心笑得更加厉害。到最后,竟然咳嗽泪流不止。
恰在此时,大殿门口,刘公公躬身匆忙入内。向着面前的刘靖云和姚玥心分别行了一个问安礼后,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递到刘靖云的手中。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再次匆匆退下。
不过一瞬,姚玥心冷眼瞧着,刘靖云刚刚冷淡不已,一度镇定从容的神色,此刻却变得激动起来。当即一掌重重的敲打在面前的桌案上,眼眶中也慢慢有某种湿热的液体在流动。
“薛素湮她,到底还是离皇上而去了,对吗?”看着刘靖云此刻悲痛欲绝的神色,姚玥心却是再次冷笑着开口,“哈哈哈哈,原来到最后,到最后,你我终究是一样的痴心人,也是一样的可怜人哪!皇上,你说,你说本宫和你是不是很相配啊!我们终究都是这深宫的一对孤家寡人!”姚玥心看着刘靖云脸上愈来愈甚的痛苦之色,脸上的笑容却是愈盛。如幽灵般游走在整个大殿之内,哈哈大笑不止。
许久,终于再次回过神来,神色恢复的刘靖云,看着此刻殿中,再次含泪大笑不已,神态近乎癫狂的姚玥心,终于再次缓缓开口道:“但是朕此生无悔。我不后悔当初遇到她,更不后悔,如今放她离去。其实,从她再次入宫的那一刻起,朕便知道,她一定会再次离我而去。”
看着盘坐在地上,再次听得他的话,渐渐安静下来的姚玥心,刘靖云继续道:“此生,若非遇见了湮儿,也许此刻,我还是那个被捆绑在鼎剑阁中,冷漠无情,一生孤寂的鼎剑阁主。而如今,纵是湮儿已经离开,但我知道,从我遇见她的那一刻起,我便已不再是当初的靖云公子了。此生,她已给了我太多太多,哪怕最后,她终于还是选择了慕容瑾。”
刘靖云顿了顿,上前扶起地上的姚玥心,看着她似乎慢慢平静下来的眼眸,继续道:“但是曾经,她留给我的那些快乐和温暖的回忆,已足以支撑我走完这漫长的一生。对于娘娘来说,也许,如今心中的那人已经不在身侧了,但至少,至少心儿你比我幸运,你还拥有慕容瑾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恪儿!”听到刘靖云的这句劝导之语,姚玥心原本涣散的神色忽而凝聚起来,眼神也蓦地变得明亮起来,喃喃自语道。
“娘娘已经失去了慕容瑾,如今,却要再失去恪儿吗?”见姚玥心的神色终于再次清醒起来,刘靖云进一步激将道。
听得刘靖云此语,姚玥心再次缓缓转过身来,呆呆看着面前的黄袍天子半晌,许久,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刘靖云的面前,一字一句道:“臣妾恳请皇上允许,即日废去臣妾的后位,另立刘贵妃为后。并准许臣妾削发为尼,前去大理寺为我大齐修身祈福!”
“心儿,你?”这一次,一脸震惊的,却换做了面前,后退一步的刘靖云。
“皇上说的没错,你我都是伤心之人。故而,将心比心,也请皇上如今再不要让刘贵妃步你我的后尘了。至于后位,这宫中早已没了我要守候之人,姚玥心再留在宫中,贪恋这后位虚华,还有何意义?恳请皇上成全!”姚玥心看着面前的刘靖云,却和刚才的疯癫之态完全判若两人。一脸的平静之色,语气坚定道。说完,已投抢地,重重的低头跪下。
“那皇后如今,难道连恪儿也要舍去不顾了吗?”心知,如今姚玥心早已是心如死灰。但刘靖云仍是一脸忧虑的追问道。
“皇上觉得,如今早已是哀莫大于心死的臣妾,还能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儿?湮儿姐姐早跟我说过,慕容瑾早已立下诏书,恪儿必会是将来的新君,姚玥心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更何况,虽说这段时日以来,皇上从未踏足我的寝宫一步,却是从不忘敦促恪儿的学业,对他亦视若己出,关怀备至。把恪儿托付给皇上,臣妾如何不放心呢?”姚玥心冲着面前的刘靖云微微颔首,淡淡一笑,再次低头跪倒。
湖心小筑,慕容瑾仍是一如既往的抱着手中的酒坛,坐在周身的紫花中,打算一如既往,一醉方休,直到天明。突然,目光无意中瞥到了湖心的倒影。一叶小舟上,一位身着一袭白衣的少女正立于船头,盈盈含笑,翩翩而来。
手中的酒杯就在那一刻,蓦地落地。浓烈的酒香伴随着四溅的碎片,飘向远方。呆呆的抬起头来,看着对面,湖心越来越近的小舟。眼见那一袭白衣的素颜在他醉意朦胧的眼中,若隐若现。慕容瑾蓦地快步奔至湖边。待小舟终于靠近,紧紧的上前拉过那一身白衣少女的纤手,不可置信的,呆呆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久久无语。
终于,身后的木舟早已退回数百米,面前同样一身白衣,彼此四目相对,看着慕容瑾哽咽无语的白衣少女,终于张开双臂,和慕容瑾紧紧的相拥在一起,热泪盈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