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不知道马算盘子又睡倒的内情,他只觉得是他害了马算盘子,一是马算盘子被埋是因为给他挖地基,二是他没有及时把马算盘子送到医院去。徐平的心里面很是过意不去,他耸拉着脑袋来到徐茂成的家中,田玉芬和马二梅正在炕上乖哄着徐贝。
“爸,你说咱们是不是真该为我马叔给些经济补偿呢?”徐平给徐茂成递了一支烟,然后他也点着一只,吸了一口,随后把烟雾吐了出来。
“嗯,应该的。按理说,应该不会再出现问题。当年大会战的时候,一不留神就有人被压在土里了,张家河村的田志喜、薛家庄村的宋大军等好几个人,他们刨出来后和你马叔一个样,都几乎没气了,可是等到抢救醒过来后,也没见哪个人再出问题啊。”徐茂成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着当年会战的情形。
“那时候年轻,我马叔上年纪了,出现问题是难免的。你说,赔上多少合适呢?”徐平心里面没底,想让徐茂成给拿个主意。
“依我看,多少都合适。当年会战的时候,生产队也没有给哪个被土压得人赔过钱啊。我相信你马叔不会要这个钱,他的为人我清楚。现在最关键的是要能把马二红的气给消了。”徐茂成想法有点跟不上时代,现在什么时候了,人哪还会像大会战的时候那么老实淳朴呢?
“马二红的叫驴脾气很难对付,我丈人刚才后去没有效果,不过我三爸又后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把马二红说通?”马二红和徐平年龄相仿,马二红小时候虽然调皮,但是徐平还是对他有办法,经常使唤着让他打木瓜、摘苹果等,可是长大成人后,他变成了一个混账东西,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而且脾气很倔强。
“村主任出马一个顶两,我相信你三爸在咱们村里的人品和威信,他出面,马二红应该会给点面子。”徐茂成的脸上舒展了许多,因为在他看来徐茂才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徐茂成与徐平父子正说话间,听到院子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村主任徐茂才回来了,徐平赶紧走出门口迎了回来。
全家人的目光里满含着焦急与期待地看着眼前的这位救世主。马二梅倒了一杯茶,徐平递过去一支烟,“喯”的一声,打火机喷出一个火红的火苗,徐茂才把头斜了过来,对着火苗轻轻吸了一口,那支烟就悠闲地升腾起一缕烟雾来。
“马二红那个碎孙,真是胆大包天,敢敲诈咱们老徐家?我不想收拾他,否则到夏庄村打一个电话就摆平了。”听徐茂才的话音,他是把马二红那头叫驴搞定了。“只是,我觉得怎么说也应该表示一下咱们老徐家的心意。”
“三爸,刚才我和我爸正商量给我马叔一定的经济补偿,你老人家过桥比我走的路还多,吃盐比我吃的饭还多,你给我拿拿主意。”徐平不忘记恭维村主任几句。
“这要看你的心意呢?马会计现在还卧床不起,看起来好像更加严重了,虽然还有别的原因,但是怎么说也是因你而起,你要负担一定的责任。”徐茂才说的话打着官腔,话不明说,含糊其辞。
“这我知道,我有责任,可是该赔多少呢?赔二万少不少?家中只有这点家当了。”徐平显得有点着急。徐茂才左手夹着那支烟放在嘴边吸着,右手摇了摇,嘴角处露出一丝笑容。
“少了?”徐平一脸惊恐,难道要出六万元吗?如果他能拿得出那么多钱,早已经痛痛快快地给了马二红了。
徐茂才又摇了摇手,一旁的徐茂成看着也跟着着急,生气地说:“我说你老三,现在当官不大,官腔不小,能不能说个痛快话?你的意思是不是二万多了?”
看到徐茂成和徐平父子两人着急的样子,徐茂才笑出了声。“你们着什么急了?徐家沟村有我在,天塌下来也由我顶着。咱们老徐家的事情,难道我会不管吗?痛痛快快地给上一万元,不知道你们两个心疼不心疼?”
“一万就一万,马算盘子这辈子也够可怜的了。”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想到一辈子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穿的田玉芬会舍得给马算盘子出一万元钱,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人们惊讶地看着她。
“你们看我做什么?该给人家出多少,一分也不能少。”田玉芬被在场的人们看的有点不自在。
“我妈今天真大方,为什么该给你自己花钱看病你却不舍不得看呢?”徐平想开导一下母亲给她看病。
“一码事归一码,你不要哄骗老娘去看病,我这病死不了。”田玉芬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笑了,这是自从马算盘子被活埋后多少天来徐茂成家首次听到的笑声。
徐平从箱底里拿出两沓子票子,五十元的面额,刚好一万元。徐家三个男人就走向了马二红的家,田玉芬挎着一篮子鸡蛋跟在后面,马二梅担心再出什么事,拖着徐贝也跟着。
徐家的人看过睡在炕上的马算盘子后就来到马二红的窑里。好狗不咬上门客,马二红还算客气地接待了徐家来的人,吆喝着姜莲莲端茶递水。
“咱们就开门见山,事情就这么个事情,谁也不愿意发生,可是发生了就要有个解决的办法。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吵闹有伤和气,所以咱们现在坐下心平气和地商量。二红,你说怎么样?”村主任徐茂才说话就要有村主任的谱。
“徐叔,先前我吵闹不应该,我向你们徐家赔礼。”马二红还真站在徐平面前给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叔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徐平,马二红对咱们道了歉,咱们徐家怎么表示?”一切尽在徐茂才的预料之中,所以事态的发展由他掌控。
徐平伸出一根指头说:“我的一点心意,二红兄弟千万不要嫌少。”一根指头表示的数量很多,是一、一百、一千,还是一万呢?马二红的心中不确切到底是多少,说道:“一千吗?千万别谈钱,有伤感情。我马二红如果把钱当回事,现在的光景应该也不赖。”
“二红兄弟误会了,我给我马叔一万块钱,就算是对他的身体的补偿和误工的补助。”徐平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两沓子票子。
“徐平兄弟多心了,一万多了,一万多了,我爸睡上几天就会好了,不用这么多。”马二红的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花,眼神却死盯着那两沓子票子。
“不要谦让了。咱们先说好后不要吵。徐平这一万元是对你爸的身体补偿和误工补偿,话说白了,你爸以后再出什么事情就不能追究徐平的责任了。你如果同意的话,就写一个收条,注明这个意思。”徐茂才看着马二红那高兴样,知道一万元足够了,他原来要六万元也只是他耍的一个花招。
马二红看到一万元即将到手,心中美滋滋的,他的脑海中闪现出延原城东关巷里女人们白花花的大腿,富有弹性的屁股,还有女人们勾魂的眼神,他不由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说:“那是肯定的,以后出什么事,哪还再能怪罪徐平老哥呢?”
马二红没读几年书,写收条比较费劲,字写得扭扭捏捏,不过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马二红递给徐平收条后,另一只手接过来两沓子票子,此时他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来发泄内心的激动。他太想念票票了,有了这些票子,他可以再到延原城吃香的,喝辣的,住宾馆,还可以到东关巷子里找美眉潇洒个够。
“二红,这些钱是给你爸的,说不好听点,是你爸走了一遭鬼门关换来的,你可千万别进城挥霍了。”村主任徐茂才告诫道。
“这哪能呢?我爸的救命钱我哪能花呢?我要是花了这些钱我不算人,我一定为我爸好好保管着,你就放心吧。”马二红信誓旦旦地说。
“来,姜莲莲,你是个好媳妇,全村的婆姨都应该向你学习。这里是五百元,算是村上给你的奖励,荣誉证随后给你补发。”徐茂才掏出五百元塞给姜莲莲。
姜莲莲说什么也不要,她看了一眼马二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配这个奖励。结了婚的女人,首要任务是相夫教子,马二红现在就是一个混蛋,这和我一再的包容与忍让有直接的关系。我不算是个好媳妇,如果村上的婆姨都像我一样,那么咱们徐家沟村的男人们就乱套了。”
马二红可不管他是不是个混蛋,他从徐茂才的手里拿走了五百元,瞪着姜莲莲骂道:“真是给你脸你不要脸,村主任什么时间奖励过哪个婆姨?”他又转过身来,一脸笑容地对着徐茂才说:“徐主任,我家的娘们不识好歹,钱先由我保管着,等她想通了再给她。”
徐平和马二红的风波总算平息了。徐平手里的钱不够修建地方,他只好向后推迟一年,等到今年的退耕还林款和苹果卖了钱后,来年修建地方也不迟。通过这件事,村里人彻底看清了马二红的可恶嘴脸,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他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
第二天一早,马二红卷走了家中所有的钱就坐车去延原城了。马二红临走的时候,也没有去看马算盘子一眼。姜莲莲睁开眼后,家中哪还有马二红的鬼影子,再看看箱底里没有半毛钱,她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马二红,你就是个挨千刀刮的龟儿子,你怎狠心把所有钱都拿走,让我们娘几个喝西北风去了?真是宁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可以相信你那张破嘴。昨晚搂住老娘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不打算去延原城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种地,老婆娃娃热炕头,这种生活才幸福。昨晚你更是尽情地耕耘了自己那块久旱的盐碱地,让自己忘乎所以然,以至于把藏钱的地方告诉了他,现在想起真是后悔的要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