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后,王惜筠用帕子揩了揩眼角,对王员外道:“爹,女儿可以不去参加选秀,可女儿想自己选一个喜欢的人。”
王员外听到闺女终于不再坚持要去参加三月份的选秀了,心里一喜,脸上也缓和了许多。
“好,只要你能改变去参加选秀的主意,你要选什么人,只要人品端正,家境清白,爹就答应你。”
王惜筠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王夫人见女儿和丈夫都高兴了,这才跟着展颜露出笑容。
“阿弥陀佛,终于雨过天青了。”王夫人喟叹一声,招呼父女俩赶紧坐下来吃菜。
“菜再不吃,一会儿可都冷了......”
王员外一家三口在德运酒楼用罢了晚膳才回家。
马车刚在门口停稳,门房管事便跑出来相迎,顺便将祁阳来访,正在前院花厅喝茶静候的消息告诉了王员外。
王惜筠一听祁阳这个名字,就忍不住蹙起了黛眉。
她抓着王夫人的手臂喊了声‘娘’。
王夫人轻轻拍了拍闺女的手,哄道:“别担心。
你爹既然已经答应你由着你自己选一个合心意的如意郎君,就一定不会食言的。
祁阳那边,一会儿就让你爹爹跟他把话说清楚了就成。”
王员外听了妻子的话,也颔首应道:“你不想要的,爹不会勉强你。
跟你娘先回后院去吧!”
王惜筠乖巧的应了声‘是’。
只是她刚挽着王夫人的手绕过影壁,就见到了站在院中长身玉立的祁阳。
祁阳是王员外回锦州府后,第一年举办诗会招揽资助过的人才,如今已经考取了举人功名。
祁阳认了王员外为恩师,也一直称呼王惜筠为师妹。
王惜筠生得花容月貌,又有才情,祁阳暗自喜欢了王惜筠多年。
他努力读书,从童生到秀才,又从秀才考到了举人,为的就是自己能有一天更配得上王惜筠。
明年春闱在即,他也是要下场的。
之前王员外话里话外透露出要把王惜筠许配给他的话,让祁阳激动不已。
人生最重要、最高兴的两件事无非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祁阳暗暗下定决心,明年春闱一定要金榜题名,争取考个一甲进士回来。
到时候再许以师妹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迎娶她进门。
祁阳身量颀长,长相周正,学问上乘,性情也温和。
关键是王员外瞧出来这小子对自己闺女有情,在他看来,这是个很不错的女婿人选。
奈何闺女不喜欢,王员外也拿心高气傲的闺女没什么办法。
祁阳是听书童说老师一家回来了,这才匆匆从花厅迎出来。
“学生拜见老师、师娘,见过师妹!”祁阳拱手作揖,态度虔诚又恭敬。
王员外忙叫他起来,含笑询问祁阳可用过了晚饭。
“多谢老师关心,学生吃过了。
学生听说老师最近在找冯毓之的字帖,正好学生得到了一副,便马上给老师送过来了。”
说着,祁阳便从书童手里接过一个黑漆木匣,双手奉上送到了王员外跟前。
冯毓之是高宗朝时期扬名大昭的一代才女。
她的人生就像是一场传奇大戏。
刚出生就被父母遗弃,襁褓顺着河床一路漂流,后被一游方老道捡了去,之后便跟着老道游历四方,居无定所。
冯毓之从小跟着老道踏遍名山大川,见多识广,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会兵法阵术、农学耕种以及岐黄之术。
当年好多英雄豪杰都拜倒在了冯毓之的石榴裙下,可惜,那些江湖莽夫一个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冯毓之在英宗朝中期就退隐山林了,据说她根本就没有嫁人,到老仍是孑然一身。
后面有关于她的墨宝字画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有些已经被证实是真迹,有些,则是无良商贾以鱼目充作珍珠做出来的赝品。
王员外有幸收藏了一副冯毓之的字,那是一手非常漂亮的瘦金体。
王员外很喜欢这种极具个性的字体。
瘦金体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其大字尤可见风姿绰约处,逸趣盎然。
王员外一听祁阳居然给自己送了冯毓之的字帖来,原本失神的眼眸顿时放出了精光。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匣子,从中取出了排放整齐的字帖。
“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富有傲骨之气,这是冯毓之的真迹没错,且应该是她年轻时的笔迹。”王员外眸光灼灼闪动。
祁阳见老师神色激动,知道他必是极喜欢自己送的这份礼物。
“老师也说是真迹,学生就放心了。
恭喜老师得尝所愿!”
王员外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拍了拍祁阳的肩膀。
想到闺女拒绝了与祁阳的这门亲事,他忽然觉得这礼物有些烫手。
“祁阳啊,你随老夫来趟书房吧,老夫有话要跟你说!”王员外将盒子盖上,没接祁阳送来的字帖,背着手走在了前头。
祁阳双手捧着盒子,还没来得及跟师娘和师妹说多几句话呢,还挺不舍得的。
他应了声好,也不着急追上去。
转身冲王夫人拱了拱手,又匆忙对王惜筠说道:“师妹,我给你带了四喜糕点铺子的牛轧糖和蛋黄酥。
都是新鲜出炉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老师叫我去书房,我先过去,迟些若是有空,再与师娘和师妹闲话。”
王惜筠享受着祁阳的殷情讨好,可心里又瞧不上他的低姿态。
她朝祁阳露出一抹自持端庄的笑意,回了‘多谢’二字,这才挽着王夫人的手往内院的方向款款离去。
祁阳目送王惜筠的背影走远,这才在书童的提醒下,提着袍角,脚步匆匆去了王员外的书房。
半个时辰后,祁阳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王家大宅。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直在回旋着王员外刚刚对他说的那番话。
“惜筠说她一直以来都把你当作兄长看待,对你只有手足的情分,没有男女间的情意。
祁阳啊,老师就惜筠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对她多有疼宠,倒是把她给惯着了。
她既然于你无意,你们日后便还当兄妹处吧!”
祁阳一颗滚烫似火的心,因着王员外的这番话,瞬间掉进了冰窟窿里。
他不甘!
明明已经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忽然跟他说不给他了,这是涮他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