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都北门处,络绎不绝的百姓,来来往往准备进出城门的车马。这座大梁最繁华,最重要的城市。前一日有那贺国公主与钱家少主协同入城,有那南疆统帅与杏花楼掌柜的城外家暴。
而今日则是更加不同寻常。
临近中午,北门处人员已经还有许多,略微有些高温的阳光让守城士卒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一个倚靠着城墙的甲士不经意间看见远处有一支庞大的车马队伍驶来,原本这种队伍相当常见,可现在这支总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歪,老三,你看那边。”
他拿手肘拱了拱自己身旁另外一个士兵。这个叫做老三的士兵正忙着登记信息,有些不耐烦。
“怎么了?不就是只再寻常不过的队伍了吗!”
“你没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有啥不一样的,你已经又是啥不得了的大人物来了啊?”
老三只是斜瞟了一眼那马车队伍,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了。
“难道真是我敏感了?”
在那不远处的马车队伍内,钱青扬驾驶着马车在第一位。
“要不要去通知一下王明阳?”
钱青扬拉开帷幕,平静地问钱在野的意思。
“不用了,就排在进城的人群中吧,在外面引起骚动不好。”
在后面的车厢之内,欧阳文钦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刚才他与李三心对练了一路,还要赶上其余人马的行进速度,属实是相当劳累了。
春闺正在车厢里教着小黄鹂练琴,因为怕吵到其他人,还特意让钱青扬帮忙加了音障。
不想过于引起他人注意的,除了钱在野等人,还有那被整个皇都当成笑话来看的宋野星。这位大才子让随行的护卫代替自己在最前方引路,而他则退到后排不起眼的角落。
车马一点点前行着,人数颇多,等待时间也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钱在野和宋野星等人实在等的有些饿了。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欧阳文钦翘着二郎腿,斜靠在车厢中,满是抱怨。一旁的小黄鹂也连忙看向春闺。
“春闺姐姐!我好饿啊~我们过会再练好不好?”
“不行!”春闺没有一丝犹豫,转而又对欧阳文钦说道,“公子,咱们到都到这了,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唉~这守城的士兵也是真没有眼力见。钱伯那么大一个人坐在车前,还都不认识~”
车厢里响着小黄鹂的琴声,虽然练得不久,但黄鹂上手极快,起码现在不至于让欧阳文钦逃到李三心那个车厢里去了。
宋野星倒是沉得住气,依旧低着脑袋,不发一言。周围的随行人员几次上前递水时都试探性询问,能否直接去亮明身份,可却被宋野星委婉拒绝了。
太阳是越来越热,可人群本身便也多。而此时,不知道是队伍中谁喊了一句,原本死寂的队伍,有了动静。
“快看!佛门的高僧们来了!”
这一大喊,连门口守卫都有被惊动到,老三也将头探了过去。
只见得一行三十来号人,个个头顶脑门反射阳光。双手合十放于身前,身上袈裟随着前行而来回摆动着。
走到近前,可看得每个人脸上都如沐春风般和善,笑容含蓄不夹杂邪念。
“高僧来了!各位给大师们让个道吧!”
人群中有人喊着,而随声附和的人也是居多。在一众僧侣之中,隐隐将一个年龄并不大的小和尚围在中央,保护得相当严密。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见百姓们老远便让开了道路,“大师们”便也就没有丝毫推辞,言语上向周围人合十手掌行礼,脚步也丝毫没有停止,甚至步子还快了些许。
这让道仿佛变得理所应当一般,原本有些不满的不信佛教之人,此刻也不敢多说话。这些佛祖座下的僧人很快便已经行过一半人群。
宋野星一行人站在队伍靠前的位置,在辽国,佛教是十分不受待见的,倘若问为什么,那便是因为欧阳雄不喜欢佛教。
随行的人员眼里愤慨,都不想就此谦让,向宋野星投去询问的目光。打算问问他这个路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宋野心没有多说什么,是用眼睛看了一圈周围的随行人员,示意他们让行。他可不希望在这里,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就被皇都里的百姓所认出来,他是那个当年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偷偷离开京城的宋家遗孤。
况且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并不是参加大典,而是拜托欧阳文钦,让他能够帮助自己解多年前那场,宋家灭门惨案。
而因为宋野星本身便没有境界的缘故,这帮僧人相比较而言对那领头的护卫更加恭敬些。唯有一人,那个被人群所簇拥着的小和尚,他从老远处就看到了宋野星,露出了微不可查,且耐人寻味的笑容,但没有逗留,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前走去,并没有多说任何言语,宋野心能够察觉到异样的眼光,仿佛他认识自己一般。
而就在人群的正前方,检查入城的工作没有停歇,人群在一个一个往前走着,而明显这群僧人行进的速度要更加快些,不多时便来到了距离城门口的位置,此时正好轮到钱在野他们一行人准备检查入城,但那个叫老三的护卫,眼睛一直盯着后面的佛门中人,看着行驶过来的那几辆马车和为首驾驶马车的高大男人,这个老三并未有所动作,他自然是不认识钱青扬的。钱青扬实在是过于低调。
看着他们将要走近,而前面那几辆马车却没有让路的意思,为首的那一位身材魁梧的僧人,脸上不悦神情只浮现片刻,转而又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施主,能不能让吾等先行一步?贫僧乃佛祖坐下,龙眼僧人。身后乃是我佛家佛子,也算结个善缘。”
这佛门中人也并非急于这一时,但其他人都让开了,唯独钱在野这一行几辆马车不让,这魁梧汉子便是为了那份面子,至于是不是结不结善缘?他作为佛门都能说的上话的人物,虽然抵不上龙瞻的地位,但大小权贵巴不得巴结他,他可不相信对方听到直接名号还不让开。
而钱青阳可不在乎这个自称为龙眼僧人的和尚到底是谁?他转头看向车厢之内,缓缓开口:“让吗?”
车厢之内,钱在野从这行人还未到队伍之时,便注意到了几人的气息波动,尤其是被他们围在中间那个人,明显是有地境实力的强者,但境界还未巩固,想来近些日子刚刚迈入地境。他已经料想到是佛门中的佛子。
钱在野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让”。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钱青阳便也没有再去理会龙眼神人满脸诧异,驾驶马车便往负责检查的李三架车而去,这几乎三十几个僧人脸色一下子便难看了起来,唯有中间那位佛子,更多是担忧。
门口的侍卫李三,家中一直都是虔诚的佛门信徒,看到这一帮子狂妄之徒,竟然连佛家之人都不肯让步,况且前后也用不到多少时间。他明显有些不悦,丝毫没有去考虑为何这些僧人不愿意多等片刻呢。
在后面的马车之中,孙先生正在教导着李牧读书写字,外面的动静也听得一清二楚。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在他印象中,佛门一直都是普度众生一般的存在,而那位钱小友一路上也都是个好相处的人,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钱小友居然会选择不让佛门众人先一步离去。
还未等钱清扬的文蝶递到李三的手上身后,那魁梧的龙眼僧人,便一步走了上来,他眼睛里有了些微微的怒意,怒目金刚。
他并没有为难眼前周围魁梧的汉子,那为首车厢里坐着的才是这一行人中领头的,也是最不知天高地厚的那个人。
看着钱青阳那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眼神,他则心中冷笑不已,认为眼前之人狂妄自大,敢欺辱佛门。
随后那其余的佛门僧人,也齐刷刷踏步向前,以人多的优势将为首那辆马车团团围住。唯有那佛子一人呆立在那。
周围的百姓非但没有觉得这帮子僧人以多欺少,反而都在责备钱在野等人不尊重佛门高僧。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之中。
“施主,佛门的威信岂能是尔等就可以轻易蔑视的?”
龙眼僧人的话,不急不徐,仿佛胜券在握,只他一句话,不用他出手,这些人当场就会被其余人直接拿下。
在身后的宋野心一行人发现了前面队伍的异样也不由往那看去,但他们都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傻了,他们都并不担心钱在野一行人的安危,反而对于龙眼一行人,这群远道而来参加观礼的佛门中人捏了把汗,他们自然是认得那魁梧大汉的,赫然是他们大辽军统帅,钱青扬。
看到钱青阳之时,最为感慨的宋野星,但他也明显注意到,那车队后面有一辆更为豪华的马车,那里坐的才应该是欧阳文钦。
况且钱青扬不可能对欧阳文钦如此恭敬,那车厢里的人必然是想都不敢想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