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佣人,我和洛英自然没福气和沈氏长孙一块坐上豪华汽车,在一帮随从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地返回古宅。
带我们回古宅的,又是当初那个带我们过铁索,引我们走出迷雾山林的,中学教师一样的眼镜男。我听千姑姑称他为肖大,便跟着称他为肖叔了。
此人不喜言谈,但那双精光锐利的双眼却跟刀子一样,冷不丁地瞟过来一眼,便让人有种彻骨阴凉的感觉。
他还是那么慎重,小车刚驶进山林,他便带我们走下车,挥手让司机离去了。
我微微一笑,说:“肖叔,你不会又准备带我们从后门走进去的吧?”
肖大一愣,看向我的眼神越发剜肉剔骨了。“你是怎么知道那是后门的?”
我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说:“肖叔,乔姨都已经带着从我幽幽阁出来一趟了,你真以为我会愚蠢到连前后门都分不清楚吗?”
洛英也说:“肖叔,这眼看着也快到中午了,沈氏长孙还等着何西母乳喂养呢?我希望你不要再磨磨蹭蹭地耍心机了。”
肖大顿时目露凶光:“你们两个黄毛小丫头,竟敢威胁我?”
洛英刚要说什么,却被我制止了,我诚恳地说:“肖叔,如你所言,我们只是两个黄毛小丫头而已,怎么会不自量力地试图逃出坚若壁垒一样的古宅呢?肖叔,抓紧时间吧,若错过了长孙的哺乳,姑姑肯定会不高兴的。”
肖大觉得言之有理,转身便在前面带路了。虽然他七拐八绕的走的甚是诡秘,但我却不动声色地在他的身后摸准了一套规律。无论他怎么绕?怎么转?脚下的那条路,都万变不离其宗地是有形状略微方一些的石头修葺而成的。而那些杂七杂八的,长方形或者菱形的道路,他却根本不踏上一步。
一直来到一片枝繁叶茂的丛林前时,他却又转变路线,放弃那些方形的石块,转而奔向了丛林左手边一条遍布菱形石块的小路上。
突然转变路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古宅近在眼前了。
我深信,只要沿着这条路线往前走,便不会触动那些机关或者陷阱,然后引来灭顶之灾。
是的,我要逃,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带着孩子和洛英,彻底地逃出千姑姑的魔掌,彻底地逃出那个人间炼狱。
虽然时隔一年的时间重返古宅,但我却没有任何故地重游的亲切感觉,只有无边的阴冷,恐惧,毒蛇一样死死地盘踞在我心头。
一眼之下,我已经把各位美人的近况了然于胸了。姬幻儿和李梅,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夫人和姑姑大献殷勤,瞧她们那低眉顺眼的样子,一看就是地位还没有任何改善。倒是已经生下一个女儿的肖红玉,颐指气使的俨然已经是幽幽阁的二夫人了。而从刘小月那趾高气扬的表情上,我便推断出,她凭借着协助千姑姑找到我的功劳,也已经从寂寂无名的普通美人,一跃成为了幽幽阁炙手可热的大红人了。
当我和洛英走进幽幽阁的大厅时,各位美人看我的眼光都很怪异,瞠目结舌者有之,扑朔迷离者也有之……,就跟兜兜转转地绕了一大圈,我又回到了原点变成一个浑身长满绿毛的大怪物似的。
我并不理会她们,径直走向千幽夫人和千姑姑的面前,说:“夫人,姑姑,何西来报到。”
千幽夫人略略点了点头,说:“嗯,从今天开始,你就入住到44号阁楼吧,会有专人每天抱长孙去你那儿母乳喂养的。至于薪资待遇,都要比普通佣人高一些。”
我点头说:“知道了。”
千姑姑又在旁边补充道:“何西,虽然你是长孙的生母,但人前人后,却只能以奶娘自居,希望你牢记这一点。”
“何西一定牢记在心。”
“还有。”千姑姑看着我,语气森冷地说:“也不得以大少的女人自居,若非夫人同意,你永远也不能再染指沈家大少,可以做到吗?”
此话正合我意,我巴不得永远也不再见到那个腹黑卑鄙的阴险男,当下便脆生生地说:“姑姑明鉴,我何西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碰大少一根手指头。若违此誓,愿被乱棍打死。”
千姑姑见我神情决绝,言辞果断,便放心地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下去了。
我昂头挺胸地带着洛英向门外走去时,听到肖红玉冷言冷语地说:“拽什么拽呀?不就是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奶娘吗?”
我装作没有听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44号阁楼原来是欧阳玉儿的住所,自从她被沈奕可遣送出去后,这个阁楼便闲置了下来。
入住以后我才发现,站在二楼的窗台边往下看,沟渠里的那座坟墓便会一览无遗。杂乱无章的草丛中间,那座坟茔显得特别的荒凉和孤单。不知老崔在天之灵,会不会埋怨我当初的自作主张?毕竟,若不是我,或许他就不会形单影只的,永远被定格在这一片伤心之地了。
唉,世事真是变幻无常,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的世界就跟被人拆解,重装了一遍似的,曾经痴痴迷恋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曾经那么鲜明生动的生命也已经阴阳两隔了,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的姐妹已经形若陌路了,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女,也已经彻底消亡了。
虽然从外形上看,我仍然稚嫩青涩的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可我的这颗心,却早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我开始变的沉默,孤僻,情愿一个人木呆呆地看着被枝丫切割的面目全非的天空,也不愿意和幽幽阁的那帮人有过多的接触。我时刻提醒着自己,在这个人心叵测的深宅大院里,我必须提高十二分的谨慎和警惕,才可以维系着这条性命伺机带儿子逃走。
而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刘小月,一想到她在我临产时故意雪上加霜地往我的心上捅刀子,我都恨不得往死里狂揍她一顿。当然,她现在是姑姑面前的红人,我肯定不敢顶风作案给自己招惹麻烦,但得罪不起,我可以躲得起,总之,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她那张可恶的嘴脸了。
偏偏她那人还极不识趣,我刚回到幽幽阁第二天,她就厚颜无耻地前来拜访了。而嘴里打着的旗号,赫然便是:姐妹情深,把酒叙旧。好,既然她要上赶着过来自取其辱,姑奶奶我就成全了她。
我让洛英打开门,客客气气地把她引进客厅。客客气气地请她坐到沙发上,客客气气说:“刘美人,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刘小月笑的像狐狸:“何西,我可永远都记得,你是我的妹妹,怎么?现在居然连一声姐都懒得叫了吗?不过是一个比普通佣人身份稍微高一点的奶娘吗?摆什么谱呢?”
我淡然一笑说:“刘美人误会了,我就是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才不敢和你姐妹相称,乱攀关系呀,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我叫你刘美人,那不然,我称你为……月儿怎么样?”
说完,我怀抱双臂,悠然自得地看着堆积在她脸上的虚假笑容,一点点枯萎,颓靡,然后再一片片地散落到地上。
她努力聚拢着行将崩塌的理智,颤抖着声音说:“什么月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把脸凑到她的面前,好整以暇地说:“哦,看来刘美人健忘的很,或者,我再给你说说吴东那只玉镯的事情,或许,你就能想起来了。”
刘小月猛然跳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洛英,语无伦次地说:“小西,咱们……姐妹说话,有必要当着外人的面吗?要不……。”
洛英“呵呵”一笑,说:“刘美人,你放心,何西说的这些事情呀,我一点也不想听。因为那个台湾人,讲的可比这详细多了。”
刘小月闻听此言,浑身跟失去了骨骼支撑的腐肉一样,立刻软绵绵地瘫成了一堆。
我蹲在她面前,体贴地替她整了整领口,笑容冰冷的像淬了剧毒的利刃。“刘美人,你借刀杀人,杀死青可,霸占迷情药,然后用那种药长期迷惑大少,固定自己的宠妃地位。你出入夜总会,被冷远墨包养,离开时还卷走了人家的财物和那只价值百万的玉镯……。”
刘小月哭丧着脸,捂着脑袋说:“小西,求你了,别说了……。”
我瞬间变脸,厉声喝道:“刘小月,你也知道心虚吗?你也知道害怕吗?念及你曾经收留过我,帮助过我的份上,我原本不准备揭你伤疤的,可你居然还敢恬不知耻地主动来招惹我?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善岔,惹怒了我,我只要向姑姑抖出去一件事情,就能把你这金凤凰变成拔光了毛的落汤鸡。刘小月,若你不信,尽管放马过来。”
刘小月失魂落魄地抓住我的手,满脸是泪的说:“小西,你知道我的情况,我要是被……千姑姑赶走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小……西,我是你姐呀,是对你有过恩德的小月姐呀,不要揭发我,不要对我那么残忍好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