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赶紧摇头。
我用嘴努了努旁边的石头,说:“我刚才要用它杀人灭口,容不容易?”
老崔骇然地瞪圆了眼睛,但随即又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我见这货还挺识时务,手一松便放开了他。
老崔一看遇到了刺头,也不敢给我理论,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刚才被甩到大树下的探照灯,就准备溜之大吉。
我不紧不慢地说:“老崔,回来,回来。”
老崔一怔,回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边的石头,只得慢吞吞地走回到我的身边。
我嫌他手中的探照灯碍眼,一把抢过来,“咣当”一声扔到了旁边,然后按住他的肩膀,逼着他和我一起坐在了墙根下面。
老崔跟一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无声地翕动着鼻孔,却又不敢有任何怨言。
我瞪着他,说:“老崔,你说你都这么一大把岁数了,干点啥不好,怎么非要干这种鼓唇弄舌的勾当呢?你难道就不担心惹了众怒被群殴一顿吗?”
老崔闷闷地说:“你以为我想吗?可这就是我的工作,我有什么办法?”
“你的工作不是杂物部总管吗?”
“唉,实话告诉你吧,那也就是个虚职,我真正的工作,就是白天监督,夜间巡逻,然后把可疑的人上报给千姑姑。”
我笑了,“说得这么敬业,合着你就没有睡觉的时间了?”
“有呀,每巡逻一圈回去,就可以睡上两个小时。”
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就这样闲聊着,不觉就看到了曙光划破夜空,徐徐在林中铺展了开来。
老崔转头看了看我,按捺不住地问:“小姑奶奶,你这大半夜还出来溜达,难道就不害怕吗?”
我握着拳头说:“不害怕,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来一群……,哼哼,窝里端。”
老崔抖了一下,讷讷地说:“真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姑奶奶,居然还有那么好的身手,那你到底是哪个阁楼的?叫什么名字?”
我大大方方地说:“我叫何西,45号阁楼的,欢迎你随时去千姑姑那儿告我的状,不过有一点你最好考虑清楚。”
“考虑什么?”
“如果姑姑问起我今晚的事情,我就会一口咬定说你非礼我。”
“你……胡说。”老崔的脸色涨的跟猪肝似的,气咻咻地说:“我老崔在古宅工作近二十年了,可从来不近女色,你……你不要侮辱我。”
“哼哼,那咱们不妨试试,看千姑姑是信任你这个老光棍呢,还是信任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老崔“霍”的一声就站了起来,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愣往自己的身上兜脏水呢?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按住他的肩膀,“扑通”一声,又强制性地把他拉坐到地上,说:“老崔,见过真正的强者吗?”
老崔摇头。
我指着自己的脸,说:“看清楚了,姑奶奶我这样子的,就是强者,脸是什么玩意儿,要它有屁用?惹怒了我,比不要脸更出格的事我都能做出来。”
说完,我拍了拍手,刚准备扬长而去,却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心事未了,便又在老崔的身边蹲了下来。安慰着他说:“放心,老崔,只要你不乱嚼舌根,我保证不会陷害你的。”
老崔气呼呼地瞪着我,表示完全不相信我这个狡猾善变的小女子。
我努力装出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嘻嘻一笑说:“老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老崔硬邦邦地说:“不用问,我不知道。”
我“嘿嘿”一笑,拽住他的衣领,屈起胳膊肘就当胸撞了一下。这一击我用了十足的力量,老崔跟麻袋一样,当场就软踏踏地趴在了地上。
我把他拎了起来,晃着拳头说:“说,要不要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崔忙不迭地说:“要,要,姑奶奶问什么,我都会回答。”
这家伙典型的犯贱,好言好语地给他说偏偏不肯配合,非要姑奶奶我提起拳头来了,才跟大孙子似的乖乖听话。
我说:“你当初是怎么来古宅的?”
老崔怔了怔,我一看他眼神闪烁,便威胁着朝他晃了晃拳头。
老崔心一横,说:“何西,我可以给你透漏古宅的内幕,但你得答应过,千万不能给任何人说,行吗?”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老崔这才缓缓地说:“每个人来古宅的方式其实都不一样,攀山越岭的有之,漂洋过海的有之……,其中最凶险的,当属穿越迷雾山林了。”
“这古宅到底多大呀?怎么会开辟出这么多条道路?”
老崔说:“其实不是道路多,而是古宅故意布置了很多障碍,既让里面的人出不去,也让外面的人进不来,明白吗?”
我沉默了一会,半天才绷出了两个字:“变态。”
逮着这个机会,我本来还想再问两个问题的,奈何天色越来越亮。我担心被刘小月发现,赶紧沿着墙根又溜回了阁楼。
我刚从窗口爬回卧室,就听到刘小月在外面“砰砰”敲门,我赶紧换上睡衣,打开门,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说:“姐,什么事?”
看的出来,她也是一夜无眠,脸上挂着黑眼袋不说,一张嘴还是烈焰滚滚的冲天怒火。“小西,你干什么呢?我已经敲两次门了知道吗?我一个月五千块聘请你,就是让你偷奸耍滑睡懒觉的吗?”
我顿觉胸口一窒,木呆呆望着她,感觉尊严都快粉碎成渣了。
刘小月也察觉到了失态,便缓和了语气,说:“小西……,姐的心情很糟糕……,你能体谅的,对吧。”
当然,我能体谅。
只有她的痛苦才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只有她的愤怒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而我,只能毫无条件地隐忍,服从,因为,她是每个月给我发五千块钱大洋的雇主。即便是再堆砌上一火车皮的华丽辞藻,也无法掩盖这个最直白,也最现实的理由:她是雇主,她说了算。
我笑了笑,说:“姐,对不起,睡的有点过头了……。”
刘小月说:“小西,我说过,别用这个理由搪塞我。你的睡眠什么样,我很清楚。小西,你有心事……,可我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心事,都别影响了工作,明白吗?”
我点头。脑海里却不觉想起了当初她软硬兼施,逼着我来古宅时的一幕幕往事。
那时,她说的是:小西,放心,有姐在,肯定亏不着你的。
现在,她说的是:不管你有什么心事,都别影响了工作。
但是,这没什么匪夷所思的,经过生与死的洗礼,每个人都在急剧蜕变。李梅变成了心机婊,幽冥老板变成了沈家大少……。既然大家都在变,我又凭什么要求刘小月还是从前那个笑声朗朗的纯情少女?
我恭谨地垂下头,说:“好的,我下次会注意的。”
刘小月见我认罪的态度一如既往的良好,一时也找不到狂飙的缺口了,只好说:“快去洗漱换衣服,我们去幽幽阁。”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时针刚指向六点一刻,这么早去幽幽阁,会不会惊扰了那对久别胜新婚的恩爱夫妇?
刘小月看穿了我的心思,说:“我就是要早早的起来守在幽幽阁的门口,我就是要殷勤的让那个病秧子于心不忍。”
这话太深奥了,我满脸懵逼。
刘小月戳了戳我的额头,说:“笨,你没看每个人的伺寝权利都操纵在那病秧子的手里吗?我只有拼命地舔她的脚后跟,才能熬到出头之日。明白了吗?”
明白倒是明白,只是她这“侍寝”二字一出,我怎么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已经穿越了呢?且还穿越到红墙绿瓦,步步惊心的皇宫后院里来了。
我无奈,只得简单地洗漱一下,穿上棉服就跟她出门了。
冬天的凌晨像一块巨大的啫喱糕,到处都是凝固的,粘稠的墨青色,我和刘小月抖抖索索地穿行在幽静的甬道上,满脸都是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表情。
当我们来到前阁的时候,那对夫妇果然还没起床。红色的朱漆大门冷冰冰地闭合着,就跟千姑姑那张永远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块脸似的。
我望了望兀自有几颗寒星的天空,心想这要是等到他们起床,估计人都得冻僵了。正在这时,一朵红云从后院袅袅飘来,走近一看,居然是肖红玉?
这家伙还真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重创之下反而越挫越勇,瞧这一身大红斗篷穿的,简直比新娘子都要娇艳。
而跟在她身后的青可,也早已经不再是昨晚那个哭哭啼啼的悲伤模样了。和以往一样,鼻孔朝天,不屑一顾。
紧接着,姬幻儿,李梅,欧阳玉儿也都相继赶来了。
我还以为天寒地冻地跑来吃闭门羹的,只有我和刘小月两个壮士,没想到转眼的功夫大家居然全都到齐了。瞧着她们又是搓手又是跺脚的狼狈样,我顿觉心里平衡了很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