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扶起刘小月,再也顾不得伪装什么淑女范了,急赤白脸地嚷:“你们这些人怎么霸道?又是虏人又是打人的,难道凤凰城就没有法律了吗?”
张一凡顺手拎了把凳子,也直着脖子嚷:“是兄弟的,都给我站出来,今天咱们就给这一帮资本家拼了。”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年轻气盛的男孩齐刷刷地站了出来,他们的手里,都毫无例外地拎了一把凳子。论人数,这些血气方刚的年青人明显屈居下风,但论气势,他们却更具备了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彪悍和勇气。
一时之间,场面混乱的几乎要失控,吴江也没有心思和我剑拔弩张了,转过头讥讽:“老板,你是怎么管理酒吧的?连手下的员工都可以这么放肆?”
幽冥老板叹口气说:“是呀,说到管理,我的确不如吴总,不如这样吧,我这帮人你全部带走,想怎么调理悉听尊便。”
吴总摆摆手说:“得了吧,我可不想接收这么多的烫手山芋,除了那女孩,我谁也不要。”
“那好呀,吴总请便。”
“可是,她这样子……,”
幽冥老板凉凉地看了我一眼说:“她一个花季少女,当真有勇气血溅当场吗?我,不信。”
真是活见鬼,姑奶奶我都已经表演的这么生动逼真了,全场人都被我的表演带进剧情之中了,唯独他,一眼就拆穿了我的把戏。我当然不会死,也不能死,吞我家业,逼我背井离乡的仇人尚且没除,我怎么甘心一死了之?
就算是被看穿了又怎么样?我绝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心虚,酷爱三国的我老爸曾经给我说过,两军对垒,最忌军心涣散。
所以,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拿着玻璃碎片的手稍一用力,我脖颈上就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疼痛,紧接着,粘稠的鲜血便顺着我的手掌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真他妈的疼,我差点就扔掉玻璃片跳起来呼喊救命,但是,考虑到目前的形势,我只得表现的像视死如归的女英雄。
幽冥老板估计没料到我这么刚烈,瞳孔一缩,神情变的凝重起来。而一旁的吴江和刘小月她们,更是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我盯着幽冥老板的眼睛,冷静地说:“老板,你有两种选择,一是放我走,二是如你所愿,让我立刻血溅当场。”
他摇摇头,说:“小丫头,能威胁我的人好像还出生呢。”
话音刚落,我就觉得虎口一阵发麻,手上的玻璃片随之便落到了地板上。而我整个人,也被那位练把式一脚踹到了幽冥老板的面前。
真搞不懂这练把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原始生物?难道他不明白大老爷们打一个女人很没品很没教养吗?这下糟了,演戏的道具都没了,还拿什么虚张声势?
我很想像电视里常演的那样,索性趴在地上装晕倒,可还没等我进入状态,李梅便大呼小叫地冲过来,一把把我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我被她搀扶着,和张一凡他们汇拢在一起,组成了一支无畏无惧的青年敢死队。
我认为我们的气势足以形成三军鼎力的局面了,没想到幽冥老板却丝毫不以为然,他对吴江说:“吴总,现在的局势你也看清楚了,你要想带人,就尽快吧,我担心一会失控起来,这帮人会更加不好对付。”
吴江反而有点踌躇了,他叹口气说:“吴总,这帮人如此生猛,我还真怕镇不住他们。”
幽冥老板的语气突然就变的尖锐而冷酷起来:“吴总既然无意带人,那今天来莫非就是为了砸我场子的?”
“砸不砸场子,这就要看你的态度了。人呢,我也不要了,太刚烈了,带回去也是晦气,不如咱们就直接谈第二条吧,你给我100万精神损失费,咱们大家算两清。”
“吴总,现在谈赔偿为时过早,还是等我找你哥索赔了今夜的酒吧损失,再来付你的精神损失费吧。”
“哼,那就别怪我砸你场子了。”说着,手一挥,那帮打手再次抽出斧头,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幽冥老板仿佛闲话家常一样,平静地说:“吴总,今天你围我酒吧,断我财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极限,我要是再放纵你,估计整个凤凰城的人都会骂我是窝囊废。”
说着话,便有一帮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冲了进来,吴江带来的那帮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身后锁穴,封喉,动弹不得了。而那些明晃晃的斧头了,也被张义挨个收缴了。
这眨眼间发生的变故,一下子把吴江震懵了,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当确定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回天无力的事实时,顿时便蔫头耷脑的像一只被褪光了毛的落汤鸡。
幽冥老板平静自若地说:“吴江,留下点东西吧,我好让人拿着它去给你哥送信物。”
吴江惊恐地说:“你……你要什么?”
幽冥老板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练把式,练把式心领神会,一刀下去,吴江那戴着硕大钻戒的手指就被齐刷刷地砍了下来。他凄厉地惨叫一声,两眼一翻就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立即有两个男人走了过来,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了出去。
幽冥老板又对那十几个惊恐不已的打手说:“今日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实在是吴江欺人太甚,我不得已才小惩大诫的,希望你等日后在江湖上,还能秉持公道,实话实说。”
说完,一挥手,就放他们离开了。
他看了看地板上那根血淋淋的手指头,对张义说:“天亮以后带着它去吴氏集团,就说吴江带人闹场子,被我扣押了起来,让吴东亲自过来找我要人。”
张义弯着腰,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偌大的酒吧大堂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声音,如果说之前让大家瞠目结舌的是幽冥老板的容貌,那么这一刻,他却像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一样让人心惊胆颤。一切仿佛只是在谈笑风生间,那个不可一世,财大气粗的吴江就这样被他废了。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若非亲眼所见,戳瞎我的双眼我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位温润,儒雅,英俊的美男子会同时具备这么霸气,狠毒的双重性情。
处理完外患,接下来就应该是我们这群不让人省心的“内忧”了。他面无表情地扫视着两旁噤若寒蝉似的员工,那双雾朦朦的眼睛,真是该死的迷人,视线掠过的地方,就像划过一道电波似的,立刻引起了一阵心慌意乱的悸动。
我听到身边的李梅悄声对我低语:“何西,我这心跳的……天哪……。”
我本来以为这场注目礼过后,便是狂风骤雨般的雷霆之怒,但他却什么也没说,转身便离开了。我虽然极力压制着不要沉溺下去,可那衣袂翻飞的翩然风姿,却还是很轻易地就撩动起了我的心。
最直接最泼辣的当属肖红玉,猛然从柱子后面冲了出来,当众叫了一声“老板”。见没有反应,居然厚着脸皮就追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刘小月的脸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死灰色。我一把没拉住,她也急急忙忙追了过去。
唯有我们这帮尚未发挥作用的“青年敢死队”。大眼瞪小眼地遗落在早已经谢幕的舞台上。
就在这时,张义喜滋滋地走了过来,一把握住张一凡的双手说:“一凡,太棒了,我一个眼神你就知道什么意思,太有默契了,相信我,假以时日,咱们老板肯定会重用你的。”
我和李梅,忍不住面面相觑,合着我们苦逼了半天,却不过是在他们早已设好的局里充当了几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而已。
这么一想,我的脖子立刻又疼痛了起来。
张义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又回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很多的内容,但大致概括起来,无非就两种,第一是:老子被你这小丫头片子害惨了。第二是:你等着,老子只要逮住机会,肯定会好好收拾你的。
唉,世事真是难料,我这本来已经缩着尾巴做了两个多月的乖宝宝,到头来,却还是把酒吧里的大小领导一次性地得罪了个遍。若顺利离职倒也罢了,若不然,以后的日子肯定是水深火热,生不如死。
张义离开后,李梅看着我的脖子,急切地说:“何西,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
我摆摆手,说:“不需要,一点小伤而已。”
李梅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说:“这就好,吓死我了。”
张一凡好奇地问:“李梅,何西,我真是想不通,你们两个弱女子,到底是怎么把那三个大男人扳倒的?”
李梅很自豪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主要是我西姐,那叫一个真人……。”
“李梅。”我制止了她的口无遮拦,淡淡地对张一凡说:“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我们是人呢?”
张一凡盯着我深深地看了一会,突然说:“何西,两个月前我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女孩,难道是个假人吗?”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我回到出租房的时候,刘小月还没有回来。打了她几遍手机,一直是关机的状态。估计已经她追上了那位幽冥老板,现在躲起来谈情说爱去了。
我甩掉鞋子,赤脚站在窗户边,俯身看着下面汇聚成河的万家灯火。
思绪纷乱中,我突然又想起了张一凡的那番“假人”言论。坦白来讲,我已经不记得两个多月前当我第一次出现在幽冥酒吧时,呈现给他们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虚假状态了?我唯一刻骨铭心的是,那一副伪装起来的假象后面,是波涛翻滚的仇恨,是无家可归的凄惶,是寄人篱下的无奈。
两个多月前,当我风尘仆仆地来到凤凰城,看到前来接站的刘小月时,着实吓了一跳。
仅仅三年没见的刘小月变化真是惊人,大波浪卷发,红色的紧身连衣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任谁都难以想象,眼前这个漂亮时髦的都市女郎居然会来自名不见经传的零度小镇?居然还会有一段那么灰暗狼狈的灰姑娘经历?
刘小月像审视犯人一样把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捏着我的脸蛋长松一口气说:“幸好没长残,还和小时候一样清纯,只是,小西,你是从垃圾堆里刚拱出来的吗?怎么这么脏呀?”
能不脏吗?除了在地摊上随便买一身廉价的服装之外,整整二十七个小时,我没刷牙,没洗脸,没梳头,要是这样还不脏就活见鬼了。
我也懒得给她解释,只是揉揉眼睛,老实不客气地说:“姐,我饿。”
刘小月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她抚摸着我的头,嘴唇哆嗦着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我知道她在心疼我。世事难料,任谁都不会想到,我这个被爸妈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居然也会有这么落魄狼狈的一天?
她用力搂住我的肩膀,边往前走边说:“小西,相信我,只要你自己争气,很快就可以衣锦还乡,找他们讨回公道的。”
听到这番话,我的鼻子忍不住就是一酸。自从爸妈去世后,我一直在一条长长的,黝黑的隧道上独自跋涉,无论怎么努力,却始终都不能走到尽头。可是,当刘小月掷地有声地说完那番话后,我突然就觉得自己钻出了隧道,看到了阳光明媚,春暖花开。就连那古色古香的凤凰城,都刹那间多了几分温暖朴实的异域风情。
刘小月先带我去饱餐了一顿,然后又把我领到她租住的楼房里,酣畅淋漓地洗了个澡,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
等我睡醒以后,她又给我推心置腹地长谈了一次。 “小西,听清楚,你爸妈已经走了,你现在可以依靠的,只有你自己了。”
这番话辛辣的像把飞刀,当胸就给我刺了个透心凉。我正觉得泫然欲泣,她又不失时机地说:“我准备带你去酒吧做一名酒水推销员,那里的环境虽然复杂些,但可以让你见识广,来钱快,可以让你迅速地强大起来,可以让你用最短的时间报仇雪恨,你,敢不敢来挑战一下?”
我被她说得热血沸腾,没错,只要能让我有机会惩罚那对丧尽天良的母子,漫说让我当一个酒水促销员了,就是立刻让我去梁山落草为寇我都不带有任何迟疑的。
于是,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刘小月又说:“那么,你还要答应我,不许闯祸。坦白告诉你,我虽然是酒吧老板的情人,也有一份貌似很轻松的秘书工作,但说到底,我也不过是别人的玩物而已。如果有一天你闯了祸,我根本就保护不了你。明白吗?”
这意思更直白,就是要我老老实实地当个不给她惹麻烦的缩头乌龟。否则,我便只能去流落街头了。她其实多虑了,但凡是无法无天的祸秧子,头顶上往往都顶着一把有持无恐的保护伞,如今保护伞没有了,那里还会有放肆和任性的资本呢?
接下来的连续三天,刘小月对我实施了魔鬼般的训练,先是让滴酒未沾的我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呕吐,然后再写出满满两张推销酒水常用的招数,让我死记硬背。一切准备就绪后,就马不停蹄地把我带到了她所就职的酒吧。
酒吧的名字很另类,叫幽冥,装修的风格也别出心裁,一水的黑色,一脚踏进来,还真有一种时光错位的恍惚之感。
沿着那条幽暗而冗长的过道,我们来到了二楼。酒吧的经理叫张义,黑,瘦,矮,总体形象跟霜打的茄子条一样,颓废且猥琐。他一看到我就哭笑不得地说:“小月,这就是你的妹妹?也忒小了,还没满十八岁吧。咱们这样的上流酒吧,接待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上等人物,像她这样的小朋友,能上得了台面吗?”
刘月月把我往前面一推说:“哪小了?胸小还是屁股小?张经理,我妹妹现在也就我一个亲人了,你要留下她我俩就留,你要不留她我姐俩一块滚。”
张义像被人踩着尾巴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胀红着脖子说:“哎呀,小祖宗,别用这个威胁我好吗?留下你妹妹可以,但是她会喝酒吗?会推销酒吗?遇到那些色迷迷的客人,能应付吗?”
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他用那种极其严肃的语气说出来,却还是惊出了一身虚汗?正在纠结犹豫,谁知刘小月“嘎嘣”一下就丢过去了一句话:“没问题,以后的工作中你要觉得她不能胜任,我保证连个屁都不放。”
说完,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外面走去了,那派头,哪里象没有实权的花瓶呀?简直比慈禧太后都飞扬跋扈,与其说她是在帮我找工作,不如说她是在帮我指派工作更为贴切些。
我一看她把牛皮都吹出去了,也不好意思露了怯,忙装模装样地跟在她的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经理办公室。
正式上班那一天,当长发如瀑,婀娜多姿的我刚一亮相,就秒杀了一众坦胸露乳的小妖精。酒吧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但像我这样不施脂粉,素雅自然的,还真是独一无二第一人。
刘小月就是看准了我的气质,特意把我的马尾辫扯了下来,让长发如瀑布一样流泻到我的后背上。然后又帮我选了一套白底碎花的优雅长裙,越发显得我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那一刻,正在调酒的张一凡傻了,愣了好大一会,才明目张胆地吹起了口哨。而那位黑瘦的张义,则像被人勾去了魂魄似的呆若木鸡。
坦白而讲,我真的很不喜欢这种高调张扬的出场形式,但没有办法,以刘小月的话说,皮相就是我打入酒吧的另一张通行证,我必须把它的优点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像所有刚踏入工作岗位的新人一样,虽然有刘小月的保驾护航,我还是无可避免地遭受到了老员工的排斥和挤兑。而对于我遭受的种种遭遇,领班肖红玉却一律视若无睹,她的处事原则是,只要不在场面上给她丢脸,场面下就是打烂头也给她没关系。
我自然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但却谨记着刘小月的教诲,低调,忍让,不闯祸,哪怕是别人打我左脸,我也能没事人似的把右脸伸给她。因为年龄最小表现的又很温顺,所以她们很瞧不起地赐给了我一个外号:嫩芽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