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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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幽微笑着对站立在身边的姬幻儿说:“幻儿妹妹,坐下吧,不用伺候我了。”

姬幻儿温婉一笑,说:“幻儿不饿,还是先伺候夫人吃吧。”

千姑姑话里有话地说:“姬美人,你凌晨六点就来幽幽阁帮忙打扫卫生,伺候夫人,辛苦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不饿呢?快,快坐下一块吃吧。”

此言一出,刘小月她们又是一阵无地自容。同样是经过了体力透支的翻山越岭,同样是娇滴滴的美人儿,可人家却能在凌晨六点就离开松软的大床,来到幽幽阁大献殷勤。两相比较,立现高下,不怪乎千姑姑对她们那么冷若冰霜了,就连她们自己,都恨不得踹自己两脚。

这人要是背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不但撞衫撞的跟唱大戏似的,就连给夫人和姑姑的第一印象,都是这样的懒散,拖沓。

而我想到的却是:无怪乎姬幻儿能够避开“工服”之灾了,只不过是一大早就来到幽幽阁献殷勤,恰巧避开了送衣服的那个时间段而已。

姬幻儿盛情难却,只得温顺地点了点头,飘然走向木桌的最后方坐了下来。

千幽讶异,问:“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坐?”

姬幻儿柔声回答:“夫人的身边,只有德高望重的千姑姑才配落座。”

我暗暗心惊,这姬幻儿肯定攻读过那些玄之又玄的心理学,很善于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做文章,瞧这一番话说得多有水平,既推崇了千幽夫人的尊贵身份,又大方得体地拍了千姑姑的马屁,这一箭双雕的本领,足足把其他美人甩出了一条街开外。

千幽微微一笑:“幻儿妹妹不必这么拘谨,大家都是姐妹,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又看向刘小月她们说:“你们几位也不要杵在那里了,过来坐吧。”

刘小月她们受宠若惊,赶紧走到木桌边坐了下来。

我正在寻思要不要像古代那些小丫鬟一样,一边为主人摇着蒲扇一边再杵在她们的身后当木桩。不料千幽夫人菩萨心肠,竟连我们这样的下人也看在了眼里,对之绿说:“带这几个女孩去厨房吃饭吧。”

之绿乖巧地说了声“是”,便带着我们绕过花圃,走过石径,来到了千幽夫人专属的厨房里。

千幽夫人的专属厨房也是不同凡响,宽敞明亮,干净整洁,尤其是中间那条用汉白玉铸成的操作台,乍一看就跟白领精英们运筹帷幄的会议桌似的,特别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厨房的窗边摆放了一张餐桌,我们刚坐下,就有个肥肥胖胖,年约三十岁左右的厨师端来了几份食物。 这儿的食物自然不能和外面的珍馐美味相提并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盘包子,几个鸡蛋,几碗小米粥而已。

从昨天到现在,我只狼吞虎咽地吞了两个馒头,这会儿的胃,早已经饥肠辘辘地在唱空城计了。当下也不客气,埋头就开始狼吞虎咽。

正吃的欢快,却听到青可在旁边悄声埋怨:“这待遇,差别的也太大了吧。”

但我却恰恰觉得,这里的早餐才是让人们尽情享用的,而外面的那些珍馐,却是让人参观膜拜的。

这么想着,我又三两口吞下了一个包子。

洛英错愕地看着我,说:“你昨天打过去的盒饭没吃吗?”

我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太累了,还没来得及吃,就睡着了。”

短发女孩砸巴了一下嘴,说:“何西,你们已经比我有福气了,哪像我?天还没亮就被姬美人拉了起来,唉,困都困死了。”

我边喝粥边问:“你知道我的名字?”

短发女孩爽然一笑,脸上的雀斑生动的跟漫天闪耀的小星星似的。“那是当然,过迷雾山林的时候,多亏有你这个灵魂人物呢,想不记住你的名字都困难。认识一下吧,我叫张小风,姬幻儿的佣人。”

就这样,一顿早餐下来,我,洛英,张小风这三个年龄相仿,地位相当的佣人就开始熟洛起来。唯有青可端着架子,似乎竭力要和我们这群地位卑微的家伙撇清关系。

吃完早餐,我们也不敢随便走动,只得原地待命。

张小风突然盯着我问:“何西,在我看来,你比那几位美人都要漂亮,怎么也会像我们一样,甘愿当一个下人呢?”

这个问题还真是棘手,初次接触,我自然不能敞开心扉畅所欲言,沉默了一会,便字斟句酌地说:“这里的美人都是被姑姑钦定的,你可不要再说什么甘愿不甘愿的话?我可不敢当。”

青可却冷“哼”了一声说:“有什么不敢说的,大家都是女人,有机会当然要紧紧抓住。”

我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言,这女孩仗着有几分容貌,言辞犀利,锋芒毕露,像肖红玉那种善妒之人,即便是有层亲戚关系护体,也断断留她不得。

又等了一会,之绿又把我们带回到花廊伺候各位美人。

餐桌上的食物已经尽数撤掉,取而代之的,是几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茉莉花茶。

粉红的花瓣在澄澈的水杯中微微荡漾,一如我难以抑制的满腹忧伤,浮上来,沉下去。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连这种浓香清淡两相宜的茉莉花茶,也会像一把凶器一样,狠狠地搅拌着我的五脏六腑。

一团雾气氤氲中,我仿佛又看到幽冥老板用修长的手指拈住茶盅,轻启嘴唇,浅尝茉莉花茶的情景。那样的风流如玉,那样的清冷出尘,可现在,茉莉花茶兀自散发着袅袅清香,可品尝它的人,却早已经斯非故人了。

姑姑命人给千幽夫人取回来一张软绵绵的藤椅,刚准备伸手扶她坐下,周围竟齐刷刷地伸出了很多双手,争先恐后地想要献殷勤。

千幽夫人摇摇头,“你们……这又是何必?”说着,只把手放到了姑姑的手心里,让她扶着自己颤巍巍地坐到了藤椅上。

众女殷勤落空,难免一阵尴尬。唯独姬幻儿快步走向旁边的藤椅,把佣人准备好的薄毯盖在了千幽的腿上。

千姑姑虽然什么也没说,但看向她的眼神,还是多了一抹淡淡的欣赏和喜爱。

我想,这应该就是职场上天天叫嚣的细节决定成败,凭借着这些细节上的优势,很明显,姬幻儿已经在夫人和姑姑那里拔得了头筹,看来,今夜陪大少共度良宵的,定是非她莫属了。而她要是再一举得嗣,分分钟就能把其他人碾压到脚底下。

千姑姑扫视着周围殷切的目光,说:“各位美人儿远道而来,愿意为我们古宅增加子嗣,我代替夫人向你们表示感谢。但是,因为公务缠身,短期内大少都没法和各位美人见面了,还望各位美人多多见谅。”

刘小月等人一听这话,绷紧的弦顿时放松了下来。女人大抵都是这样,宁肯一损俱损,也不愿有人独占鳌头。

姬幻儿虽平静如常,但眼睛里却掠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

千姑姑又说:“还有,夫人不喜欢太过喧哗,所以从今日起,希望你们恪守本分,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大少和夫人的身上,不要拉帮结派,更不要聚众聊天。”

众女忙齐声答应。

那天从幽幽阁回来后,我把千幽夫人赠送给刘小月的那些衣物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开始细细查看。

刘小月狐疑地问:“小西,你干嘛呢?你折腾这些衣服干什么呀?”

我没有理她,继续研究那些衣服。不是较厚就是较薄,不是太过夸张就是太过素雅,唯独那件粉红色羊绒套裙,中和了所有的优点,厚薄适中,落落大方。

毫无疑问,只要是正常人,都会选择那件羊绒套裙。那么,千幽夫人命人送来的这些衣服,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呢?以她的身份,应该不屑于做那些无聊的事情,那么又是谁?打着夫人的旗号让那帮美人陷入到集体撞衫的难堪之中呢?

千姑姑?还是别有用心的杂物部?

亦或者,只是我太过多疑了。

刘小月见我眉头紧锁,又问:“小西,说话呀,怎么了?”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之下,我自然不能给刘小月施加压力,毕竟是九死一生才来到这个她心目中的人间天堂,好日子还没有开始,何必再让她惶恐不安地觉得,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呢?

我笑了笑,说:“没事,我只是觉得这些衣服太漂亮了。”

说着话,门铃又响了。

我打开门一看,居然是李梅?她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怯生生地说:“何西,我……我……。”

我一把把她拉了进来,说:“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说话。”

这一拉她我心里忍不住抖了一下,她的手指好凉,就跟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样。而她那种无助恐慌的样子,也让我觉得分外酸楚。别的美人都带了一个佣人过来相互取暖,相互依靠,而孤苦伶仃的她,又拿什么来抗衡古宅无边的阴冷和寂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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