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腹惆怅返回了酒吧。刚走上清洁部的台阶,李梅就“嗷”的一声扑过来把我抱住了。
我刚才已经被刘小月折磨的精疲力尽,头脑发晕了,此刻再被她热情过度的一阵狼扑,更觉胸口窒息,呼吸不畅。
亢奋之中的李梅却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扯着嗓门在我耳边嚷:“何西,张义允许我辞职了,一分钱的赔偿也没要,就允许我辞职了,何西,你听懂了吗?我自由了,我不用再当清洁工了……。”
我跟被电击了一下似的,立刻清醒了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臂,问:“真的吗?你自由了?一分钱的赔偿都没有?”
李梅使劲点头:“真的,真的,今天我和李之木去清算债务时,张义竟直接说我可以辞职了。开始我也以为他中邪了,可直到他把我入酒吧时签的合同都退给了我,我才相信这一切都不是做梦……,天哪,我太高兴了。”说着,又抱着我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摇摆。
我也跟吃了兴奋剂似的,跟她抱在一起又是笑又是蹦的。
我真的快要乐疯了,不仅仅是为了她的成功脱身,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终于把我的话放进了心里,他解放了李梅,没有任何条件地解放了李梅,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
这是不是可以证明?在他的心目中,我至少还是有一点点分量的。这是不是可以证明?前几天的那个惊天一吻,至少也是含了几分真心的?
突然,李梅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狐疑地瞪着我说:“何西,是你帮我的,对吗?”
我赶紧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呢?我一个没权没势的打工妹。”
李梅说:“可我对张义千恩万谢的时候,他怎么说跟他没关系?”
我耸耸肩,说:“或许,真的跟他没关系。”
李梅突然退后一步,表情怪异地说:“何西,你不会因为我,牺牲自己陪经理……。”
我不等她说完,一脚就把她踹趴在了地上。看在即将分离的份上,我原本不想对她动粗的,但她的想法实在龌龊了,不扁她一顿,她都忘记了她西姐也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血性女子。
李梅从地上爬了起来,悻悻地瞪了我一眼,小声嘟囔着:“野蛮……,反正我有种直觉,肯定是你帮我的,除了你,再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世了。”
呵呵,能想到这一层,这货倒也不蠢。为了避免她再脑洞大开胡乱刺激我,我不再理她,拿起扫帚就开始打扫卫生。
可她就跟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似的,刚被我收拾了一顿,却突然又蹿过来问:“何西,刘小月来找你有什么事?”
我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的受不了,当下便抬起头,很忧伤地对李梅说:“别再问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是的,忧伤,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用上这么文艺的词语。
李梅要走了,我也要走了,那个男人,也要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这儿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很快就会像露珠一样被蒸发的干干净净,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我能不忧伤吗?
我没有跟李梅透漏我即将去古宅的消息。一是不敢泄漏了刘小月的秘密,二是怕她定力不够当场就甩了李之木当现实版的潘金莲,三是我实在没心情,没精力。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我连话都不想说,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一会。
李梅看出了我的焦虑,拍拍我的肩膀,说:“何西,你不想说就算了,但我总觉得你那个姐姐深不可测,你呀,还是多加提防吧。”
我忍不住苦笑,怎么提防?本来就是我欠她的,就权当去还债吧。
我开始想幽冥老板,是那种明知分离降至却又分秒必争的想,是那种明知相守无望却又奢望两情相悦的想。
我想他,抓心挠肝的想,精神恍惚的想。
眼看着李梅已经定好了回家乡的日期了,眼看着刘小月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我的离职手续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天各一方从此不再见面了,可该死的他,竟然还迟迟不让我去送酒。
我忧伤,忧伤的快要死掉了。
就在我快被相思折磨的人比黄花瘦的时候,房东阿姨过来通知我,说房子要拆迁了,让我尽快搬家。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我还以为房东阿姨看出我没什么油水想把我轰走呢。据我所知,她可是远近闻名的霸王级钉子户,只要有人过来谈拆迁,她二话不说,举起扫把就把人给撵出去。可现在,她居然喜滋滋地过来通知我,说这儿要拆迁了?这转变,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房东阿姨见我一脸懵逼还以为我没地方可去呢,便温和地说:“小姑娘,我也不忍心驱赶你,但没办法呀,前不久,沈家大少亲自来找我,亲自来给我商量拆迁事宜,那么大的人物都肯为了我这个微不足道的老太婆放下身段,这个面子,我总要给吧。”
原来如此。
那沈家大少还真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既能霸道蛮横地逼迫吴氏总裁,又能放低姿态去哄普通百姓,还能明目张胆地扩招代孕工具……。
总之,就两字:牛逼。
我正寻思着要不要暂时先搬到李梅那儿应付两天,没想到张义却通知我,让我到经理室办一下离职手续。
刘小月还真是雷厉风行,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让我恢复了自由身。可是,我却没有任何兴奋的感觉,往经理室去的路上,两条腿比灌了铅还要沉重。今日之后,再想利用送酒见幽冥老板,简直比登天还难了。
自从开除了肖红玉后,张义对我的态度整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到我时笑的那个谄媚,就跟失散多年的大孙子终于找到了亲奶奶似的。
此刻也不例外,我刚一进去,他又是倒茶又是搬凳子的,殷勤的直让我起鸡皮疙瘩。我心情本来就糟糕,看到他这莫名奇妙的奴隶脸更觉得心烦,当下便冷冷地说:“经理,辞职表呢?”
张义说:“不用填了,你姐姐已经填好了。”
其实我也不算小了,但无论是当初进酒吧需要签的入职合同还是离开酒吧需要签的辞职表,刘小月都全权替我代办了。仗着年长我五岁的优势,她都快把我当成毫无行为意识的白痴了。
“既然如此,你让我来干什么?”说着话,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难道这“茄子条”色胆包天,想趁机占我的便宜?来吧,反正姑奶奶我正不爽呢,正需要狂扁一个人疏解一下心中的郁闷呢。
张义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何小姐,听说你也要去古宅?”
如此开门见山地问我,肯定是已经在刘小月那里听到风声了,我也不想隐瞒,当下便点点头说:“是呀,怎么了?”
“准备去当大少的女人?”
“不。”
“不?什么意思?”
望着他那双急于刺到我心底的狐狸眼睛,我不禁哑然失笑,傻逼,他以为他是谁呀?我会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表面上,我却装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说:“我也不知道去当什么?反正我听我姐的,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张义估计没料到我一个既能打趴老爷们,又能轰轰烈烈闹自杀的女汉子居然也会这么窝囊?酝酿好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断了,干瞪着双眼,半天都没有说话。
我也懒得跟他在这里磨蹭,站起身说:“经理,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张义终于把之前断裂的思路顺利接通了,说:“何小姐,据我所知,只要签了进古宅的合同,就可以领取三十万块钱的人民币。”
这下子轮到我思路卡壳了,什么?只要签下合同就可以拿到巨款?没听刘小月说呀。怪不得她突然之间就那么视钱财如粪土呢,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根源所在。
仅仅签了合同就可以拿到三十万巨款?我怎么闻到了一股,类似于陷阱一样的味道了呢?要知道,那可是三十万呀?普通工薪阶层终其一生,也未必能积累下那么多的财富。
我故作随意地问:“要是去当佣人呢?”
张义两手一摊,说:“那就分文没有了。”
我正在失落,却听到张义又在旁边说:“以何小姐的天生丽质,不当大少的女人是不是太可惜了?”
我极为得瑟地瞥了他一眼:“不可惜,我青春美貌,以后什么样的机遇不会有?”
说着,我转身就准备离开。张义又叫住了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合同,公事公办地说:“何小姐,这是你的入职合同,退给你之前,你必须要为酒吧做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再去一下公正小区,那个客户也算是我们酒吧的ViP客户了,现在你要走了,带着另一个人去熟悉熟悉路线吧,好让他接手你以后的工作。”
我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下,激动的连那份合同都快拿不稳了。又要去公正小区了吗?又可以见到幽冥老板了吗?
一念未了,门口就有人敲门了。
张义说:“进来。”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精明,年约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说:“经理,已经准备好了。”
我这时才看到,男子的手中还拿着一杯已经调制好的鸡尾酒。
张义说:“何小姐,空手过去显得太过唐突,带一杯鸡尾酒过去吧,这杯不收钱,就算是我们酒吧友情回馈的。”说着,又把合同拿给那个精明男子说:“阿云,把这杯酒送到公正小区302房间,亲手交到主人手里后,再把这份合同还给何小姐,明白吗?”
我刚走到门口,张义却又叫住了我:“何小姐,把工作服交给清洁部吧,领着阿云熟悉一下路线后,你就彻底地和幽冥酒吧没有关系了,不用回来了。”
一身灰溜溜的破工服还让我脱下来,还真不愧是周扒皮的下属,想不鄙视他都困难。
但是,脱掉灰色工服,体恤牛仔平底鞋的我,跟擦掉了灰尘的明珠一样,光芒四射,青春靓丽,跟阿云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街上,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从表面上看,拜访公正小区,带阿云熟悉路线,馈赠鸡尾酒,看起来合情合理,天衣无缝,但直觉却告诉我,这是一个阴谋。而这个阴谋,直接剑指幽冥老板。
第一次见面,阿夫就曾经严厉地告诫过我,不允许向任何人透漏私下里见过幽冥老板。那么,我此刻在没有任何邀约的情况下把阿云带过去,岂不是犯了阿夫的大忌?再则,这张义又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地让我带阿云熟悉路线?这阿云一看就是那种连眼睫毛都会算账的精明货色,用得着我带路吗?安排这一切,张义到底在怀疑什么?又准备刺探什么?
为了给自己的大脑多一些缓冲的机会,我故意磨磨蹭蹭地走得很慢。阿云根本不担心鸡尾酒过期会得罪客人,只是慢条斯理跟在我身后,由着我可着劲儿地蘑菇。由此可见,借着送酒拜访客户的理由,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坐上公交车后,我故意没话找话地和他攀谈:“你叫阿云?怎么像个女孩名?”
说话的时候我笑的很甜,刘小亮就曾经拍着胸脯保证过,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比我的笑容有魔力了,哪怕是屠夫看见了就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阿云却比屠夫都冷酷,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把我当成了空气。
我也不气馁,过了一会又问:“我能看看那份合同吗?就看一眼。”
那阿云脸上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冷漠模样,但却把合同递给了我。
合同上大都是资本家的老套路,长篇累牍地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在委婉且含蓄地推卸责任,实在无趣。当看到入职员工特长及优点的时候,我不禁有点啼笑皆非了。
只见员工特长那一栏上,刘小月用挺秀气的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做菜。
怪不得幽冥老板初次见我就让我给他做饭,原来他已经私下里看过我的合同了。这刘小月,还真够实诚的。
一直磨蹭了一个小时零四十分钟后,我才带着阿云来到了公正小区。
上楼梯的时候,我紧张的头皮都快炸裂了,若是幽冥老板不在家还好说,若是他刚好在家,那他隐居在这里的事情,不就全部曝光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