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一被人看穿了心思,老脸一下子挂不住了,刚要恼羞成怒,乔姨却把话柄接了过来:“吴雅心,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给谁听呢?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就是嫉妒我姐姐在你老公心中的分量。不过,这也难怪,论相貌,论才学,你恐怕给我姐姐提鞋都不配。”
别的人威慑大少的声望也就罢了,可胡娘却丝毫不惧,上前几步,照着乔姨的脸就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力度显然不轻,乔姨的嘴角一下子被扇出了血丝。
乔姨冷然一笑说:“吴雅心,你来打吧,小心我姐姐在天之灵,让你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皆是一阵汗毛倒竖。真不知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竟让乔姨口不择言,憎恨至此?
沈元一唯恐事情越闹越僵,忙试着打圆场,先瞪着乔姨骂:“乔远,你那张嘴巴什么时候能学会委婉一些呀?”又转过头,对吴雅心说:“我累了,你陪我回去吧。”
可当着满场的小辈佣人,吴雅心又岂肯就这样跌了面子?当下便说:“老爷子稍等,等我教训完这个以下犯上的老东西后,就陪你回去。”
说着,又用眼神示意胡娘开打。
胡娘也毕竟上了年纪,唯恐自己用力过猛再闪了老腰,当下便对着主母身边的那几个保镖说:“你们给我打,打死了重重有赏。”
虽然主母重赏对那几个卖命的保镖而言颇有诱惑力,但一想到大少的铁血手腕,便犹疑着不敢擅自行动了。
胡娘早已看出了苗头,也不说话,只用那双精明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领头的那位中年男子。
中年男人会意,一挥手,那几个保镖便如狼似虎般扑了过来。
我暗想不好,乔姨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要被这群莽汉劈头盖脸地揍上一顿,肯定会一命呜呼的。我已经害死洛英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连累乔姨了。
可是,我的四肢百骸,就跟被人一寸寸地*掉了似的,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还能聚拢力量去推开乔姨呢?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保镖越走越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薅着乔姨的头发,左右开弓,拳打脚踢……。我想祈求,想阻止,可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突然从暗处传来了一个声音:“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虽然低沉,暗哑,但听在众人耳朵里,却不啻晴天霹雳,谁也没有想到?沈家大少,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
刹那之间,不但那几个穷凶极恶的打人者止住了手,就连呆在一旁的沈元一,吴雅心,也都是一阵遮掩不住的闻之色变。而千幽夫人,更是忙不迭地把刚才无意中显露出来凌厉和强硬,缩回到无辜柔弱的表皮里面。
一阵晚风吹过,大树晃动着稠密的树叶,发出悲切的“飒飒”之声。亮若白昼的灯光下,缓缓地走来了几道身影。为首的那位,果然就是姗姗来迟的沈家大少沈奕可,而他的身后,还依次跟随着沈奕英,沈奕雄两兄弟。
沈奕可指着眼前的这一场兵荒马乱,悠然地说:“二弟,三弟,这就是你们故意引开我的全部目的了吧?”
沈奕雄说:“别扯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一转眼看到了一团污血的我,低呼一声,急忙就要冲了过来
沈奕可伸手拦住了他,淡淡地说:“小四,千万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僭越了规矩,可不止你一个人跌面子哦。”
沈奕雄不敢轻举妄动,只用那双心急如焚的眼神,怔怔地看着我。
沈奕可淡淡地瞟了我和乔姨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到了沈元一的面前,站定,抬起头,用一种令人费解的目光默默地看着他。
在我看来,那种幽凉而又森冷的目光,简直比真刀实枪的贴身肉搏还要令人不寒而栗,那分明,就是一种愤怒的谴责,无声的讨伐。
而在这种目光的拷问之下,见多识广,沉稳老练的沈元一,也不禁失去了一贯的镇定自若,他先是心虚和慌乱,继而便开始恼羞成怒了。
长期以来,为了舒缓和这个儿子之间的矛盾,他迎合他,顺从他,甚至,讨好他。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难道也要让他堂堂一家之主,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尊严的退缩,忍让吗?他的这一退让,让他以后的威严何在?让古宅戒备森严的门规何在?
他避开他的锋芒,说:“奕可,这个女人,他要偷走你的儿子,若不是有人来报,我唯一的宝贝孙子可就没有了。”
沈奕可好像对这个话题很不感兴趣,只一字一顿地问:“请问沈总,人命与你而言,真的就这么轻贱吗?轻贱的你可以罔顾法律,私自行刑?”
沈元一那张老脸顿时涨的通红。作为古宅的掌门人,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夹枪带棒的如此讽刺,真是又尴尬,又羞愧,又恼怒……,这若是沈奕英兄妹,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忤逆,他早就大嘴巴招呼上了,可是,一遇上沈奕可,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妥协,想要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这是他的儿子,却又是他不敢面对的心魔。
吴雅心在旁边看的火冒三丈,这就是她最不能忍受也最觉得窝囊的地方,堂堂沈氏的掌权人,居然会如此忌惮自己的亲生儿子?连带着她这个高高在上的主母,都在那个狼崽子面前矮了几分气焰,真是憋屈。
若不是顾念沈元一的面子,她真想责问他,以前那狼崽子是单薄的少年时,你害怕他,现在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了,你还是惧怕他,这含辛茹苦生养的,到底是儿子还是祖宗呀?
这边的她正在纷纷不平,那边的沈元一却已经缴械投降了,只见他堆起满脸的褶子,讪讪地说:“奕可,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这事就交……。”
“老公” ,吴雅心飞快地打断了沈元一的话。对丈夫脾性了如指掌的她,自然知道他肯定是要把这件事情交给沈奕可,任由他全权处理的。可是,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打击眼中钉肉中刺的大好时机,她又怎肯善罢甘休?“这件事情,只有你我这样的一家之主才有权处理呀。”
沈奕可深以为然,点点头说:“对,对,一定要阿姨主持这件事情才算公道。”
任谁都看的出来,事情发展到这一刻,已经演变成吴雅心和沈奕可的正面交锋了。对于他们的这种水火不容,沈元一早已经是爱莫能助,无能为力了,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除了睁只眼闭只眼,他实在想不出别的中和办法了。所以,这一次,他仍然默默地退居到幕后,听之任之地看着老婆和儿子刀来剑往,频繁过招。
沈奕可慢悠悠地问:“那阿姨,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准备怎么惩罚她们呀?”
吴雅心说:“尽管这位何小姐最终没能如愿偷走孩子,但是,她胆敢背着长孙爬那么高的墙,胆敢置长孙于那么危险的境地,就凭这一点,死一万次都已经不足为惜了。”
“那乔姨呢?”
“这老东西自幼待你不薄,我本来是要敬她几分的,可是,她一定要袒护那个窃贼,腿脚无眼,被打伤了难道不是活该吗?”
沈奕可似乎很佩服她的杀伐决断,竖起大拇指说:“阿姨巾帼不让须眉,果然够气魄。”突然一指不远处的洛英和那个身受重伤的保镖说:“那里,好像还躺了两个呢。”
“那个被摔成重伤的保镖,古宅肯定会医好他,也会照顾他一辈子的。至于那个女孩,她本来就是帮凶,死了更是活该,找人埋了就行了。”
沈奕可微微勾起嘴唇,笑着说:“别忙,把这两个打死了以后,一块埋了岂不更好吗?只是,阿姨是准备*成一块块的埋,还是囫囵个的直接埋?”
吴雅心冷笑一声说:“大少不必如此冷嘲热讽,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沈家好,为了古宅好。”
沈奕可突然沉下了脸,说:“好一个为了沈家好。难道草菅人命,公报私仇,就是你给沈家积的德吗?……阿姨,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到底害死了多少人?咱们站着的这块土地下,到底埋藏了多少无处申冤的鬼魂?”
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落在安静的人群里,顿时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此时星空黯淡,黑夜沉沉,参差不齐的树影斑驳陆离,整个氛围平添了几分诡异和阴沉。刚才还抱着看热闹心态的那些围观者,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站在一片尸骨上面,都禁不住一阵毛骨悚然。
气氛,顿时变的凝重和诡异起来。
吴雅心说:“大少,作为古宅的大少爷,你这样诋毁古宅,诋毁我这个主母,到底与你有什么好处?”
沈奕可指着乔姨说:“你动用私刑把我的姨母打成这样,居然还敢说我诋毁?你当这么多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还有这位……”
他指着血肉模糊的我,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