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上一缕悠悠的红光蜿蜒钻进布衣的瞳孔, 布衣灵识彻底被封, 失去意识瘫倒在地。
少年书生颤巍巍地支起了身子,缓缓地撑着双腿站了起来。刚刚有人在暗中帮助他, 才使他那么容易得手, 似曾相识的奇异共鸣感还残留在身上, 他大概知道了是谁在帮他。
“你还真是管得宽。”
他一边喃喃说着, 一边踏空前行,一步一顿, 却绝对没有停下的意思。玄木笔暂时被他收入了丹田,以节省最后一丝真元。从丹田里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契合感和温暖, 就仿佛那支笔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那支笔从小就跟着他,小到从他记事起就
他捂着闷窒的胸口,一步一步, 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在他不远处, 一座宫室, 连同里面的人一起消失了。谢广运看着那片废墟, 内心的震撼还在冲击着他的大脑。不但躯体, 就连魂魄也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连轮回都被断绝, 这个皇帝,死得简直不能再惨。
他从小在和平世界长大,经历过最大的痛苦就是上补习班,受过最大的伤就是练功磕伤,不要说如此毒辣的手段, 就连真正的杀人,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不是大电影里的娱乐片段,也不是书本里的异闻传说,而真真实实地发生的,是真的有人死在了他面前,而且是形神俱灭,就连魂魄都被打散。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只知道自己心里一阵阵胆寒,就连看着书生迎面走来,也僵硬着无法回神,无法躲闪。
然而,心里也不全部都是恐惧,在极度的恐惧中,还有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背离着他一直以来的道德理念,让他无法逃走,甚至想要站出去,让他看到自己。
“老大,老大,我们快走吧。”他的小弟们悄悄晃着他,瞪大眼睛望着书生微笑走来,一个个简直恨不得飞天遁地立时消失。然而他们的老大居然还是不肯逃走,他们一方面为他的胆气五体投地,一方面也在内心不断哀嚎哭泣。
因为他们只顾着紧张那个迎面而来的书生,没有余裕去看老大的反应,居然没有一个能够发现他的异样,还以为他要继续看热闹所以不想走。
眼看着书生严已经近在眼前,他们一个个缩到了老大的身后。书生严就那么跟他们擦肩而过,根本没有停下来,更没有看他们一眼,连眼角的余光都欠奉。
他们脑子里轰隆隆地响着,僵硬地一动不敢动。等他走过去,过了一会儿,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看,发现他真的只是路过,根本不是要找他们麻烦,他们心里这才敢悄悄地松了口气。
然而立刻地,他们这口气又吊了起来,因为他们老大跟着转过身,眼看也要跟上去。
他们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一个个几乎给他跪下了。
“老大,求你了,这个咱们真的惹不起。”
“不能再得罪他了呀老大。”
谢广运终于从那股入魔一般的极度畏惧却又极度想要引起他注意的感觉中回过神,他智商勉强回归,一边留意着书生严的去向,一边隐秘地观察了下周围。
果然,刚刚躲在附近的修者全都不见了。
书生严展示的功法,足以引起在场修真者们的贪婪合垂涎。他跟布衣大战一场,明显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就这么出城去……
他心里一时间乱成一团,想要偷偷跟踪过去看看书生严邵天有没有遭到人埋伏,又不知道自己操这个心是要干嘛,自己为什么要关心他的死活。
最终还是心底的冲动占了上风,他吩咐几个小弟回去驻地,自己转头便掐个障目法诀偷偷地追踪了上去。几个小弟互相看了一眼,任命地跟在了他身后。他们不知道大哥着了什么邪,为什么一定要跟这只恶魔过不去,只希望有他们在,能拉着他让他避开着些危险。
谢广运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画面,操纵天眼继续跟随着书生严邵天。从天眼传回的画面来看,他正笔直地向着城外行去,看起来并没有掩饰自己行迹的意思,也没有想要避开下面的普通民众。
下面的普通民众纷纷震惊地望着他,有的甚至将他当成神仙来叩拜。
不知多少凡人、修士在注目着他,他却仿佛浑然不觉,只坚定地向着某个方向行去。
谢广运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一边注意不要跟丢,一边留意着周围还有哪些同类。
“大哥啊……”一个小弟悄声问着,声音听起来有些蛋疼,“你到底是想干嘛?”
“你不是想报仇吧?”另一个道,“看他这会儿伤得有点重了,根本撑不住咱们一拳,恐怕戳他一指头就倒下了,确实是报仇的好时候。”
“要我说,咱们还是离他远远的,先前的事情就自认倒霉了,这种煞星,咱们今天戳他一指头,他明天不得砍了咱们的手。”
“嘶——”x3
谢广运:“……”
骆冰:“……”
现代严邵天:“……”
“他要做什么?”骆冰也疑惑地问。画面里,跟严邵天一模一样的少年书生一步一顿地踏空前行,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却一直没有倒下,之前有一身气势撑着,还不是太过明显,这会儿他受了伤,身体看起来很虚弱,俊美的脸上全无血色,就显得袍子空空的,人尤其地消瘦,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
骆冰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突然从半天上滚落,每迈出一步都让人心惊胆战,替他捏把汗。
严邵天当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会帮着。他让谢广运他们帮他寻找平行世界的自己,为的就是那个世界的本命剑胎。
那个东西也许是有形之物,就像他第一个剑胎六合金精,也许是无形之物,就像他第二个剑胎红线蛟灵。但是,无论它们是什么形状、什么性质,它们都跟他有着冥冥中的牵绊,一定会来到他的面前。
如果没有他自己,让其他人帮忙寻找,可能寻找一万年也找不到。
这个人,对他很重要。
“他已经被包围了,靠他们四个,根本无法逃脱,你联系辛授君,现在只能请他出手。”
辛授君修炼的不是四艺八雅,专攻艺术门类的吗?骆冰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特级制茶师、温文儒雅的文人形象,回忆两人唯一的一次见面,他温柔风雅,谦逊可亲,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战斗能力。
不过,他对辛授君没有信心,对严邵天却非常有信心,既然严邵天说请他出手,那他就算打不过,肯定也有其他办法。
于是他主动联系了辛授君。
辛授君正在跟新认识的天华小世界修真界第一大佬下棋。
这位大佬是天华小世界第一宗门金华宗的一位长老,筑基后期修为,平时专事修炼不理俗务,这次听说上面派人下来传道,才难得打开山门,邀请贵客。
两人这盘棋正下到紧要处,辛授君便没有将手机拿出来,不动声色地在耳朵上按了按,凝眉望着棋盘,看起来在艰难地思索下一步,实则已经接起了通讯。
他捻起一枚白子,从容地放到棋盘上,对面的长老赞了声妙,也陷入了艰难的思索。
辛授君无声无息地听着耳朵里的声音,片刻后,长老终于落定了一子,他微微一笑,再次捻起一枚棋子,缓缓地放到棋盘某处。
笃。
一声轻响,一种无形的力场扩散开来,周围的一切仿佛落入一个空寂无声的世界。
辛授君和对面长老都不再动,而他身上仿佛飘起一个白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处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