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安宣布破产，销声匿迹了一年多，我听人说她住在一幢破旧的老房子里，日子很是不好过。木若慈对她打击的手段十分残酷，其实这是完全没必要的，丽安已经按照她的期望做了所有事情，起码木若慈那个时候应该是这么以为的。可她还是不放过丽安，我想她对丽安应该有种天然的妒恨，对于摧毁丽安的那种快感，她是忍不住的，更何况那个时候丽安表面上已经遭到了任承志彻底的厌弃，她做起这些来是肆无忌惮的。

我见过几次木若慈对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做秀女孩用过的类似手段，有时半夜想到都会在睡梦中惊醒。而那个时候我很清楚，我之所以没有遭到木若慈这样的对待，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还长，我表面上又十分听话，她说的事情我没有任何违抗，再说当时我又有了一个重要的人的保护。

可丽安她们已经相处了八年多，这八年里丽安的性格想必让她费尽了心思，所以一有机会她便会毫不犹豫。我不知道将来有一天她会不会这么对我？所以我不能坐以待毙。这也是丽安当时和我第一次聊天时说的话——她给你的成功不过是施舍，她想收回随时可以收回。这句话立刻打动了我。

那段时间，到处都是对丽安不利的消息，比这更多的是对她的嘲讽，我不知道丽安是怎么挺过来的，我能想象得到这是一种怎样的严峻考验。哪怕那时我在还不错的环境里，一想到自己曾经做过什么，都会立即一身冷汗，就怕突然被揭穿。

木若慈为了让丽安彻底屈服的时候，曾经就对丽安打击过几次。当时我也有参与。丽安一次次假装反抗，一次次假装失败，最后她的屈服在木若慈眼里也就变成了最真实的，甚至包括最后的那次破产。丽安说，如果木若慈不那么自以为是，在得到一切后还对她毫不留情地下手，或许她也会退一步，起码不会让她失败得那么彻底。

等待最后结果的那一年，时间过得十分漫长。到后来，我甚至开始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或许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与丽安的那场谈话并没有存在过，而丽安是彻底地败了，木若慈还是固若金汤。

事情的转机是在一年以后的丽安工作室重新开业的晚宴上。去之前，我整整两夜无法入眠，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可我有种预感，这不是我命运的终结，就是我命运的开始。幸运女神再次眷顾了我。那场晚宴丽安宣布了她得到盘古基金的融资，现在还有许多人在写丽安当年那场奇迹般的逆转，这里面的内幕，如果我现在不说出来，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自那之后的一个多月里，人和集团就陆续传出许多不利的消息，其中天空之城质量问题成为了财经媒体关注的焦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天空之城的两栋楼倾塌事件，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却让天空之城这个炙手可热的项目变成了人人避而不及的烫手山芋。

如果天空之城全部在建项目都存在这个问题，那么整改投入会高得惊人，更何况整改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这里面有一个关键人物——老崔，他是木若慈非常信任的老乡，来自东北。在当时我们几个和木若慈关系近的女孩间，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老崔我没见过，但他和杨念的关系却非常好。这些事还是后来杨念告诉我的。只有高中文化的老崔负责天空之城的承建，另外还有许多高级工程师，可能让木若慈信任的却只有老崔一人。老崔自然在天空之城这个项目上贪污了许多钱，后来他也十分后悔，因为他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杨念说，老崔无数年后还在说木若慈的好，每每喝醉都说自己不是人，害了自己的恩人。他一直说的一句话是：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楼那样造会塌的。其实，哪怕楼不塌，那样的工程质量，只要一份检测报告，事情还是会发生的，只是发生的没有那样壮丽炫目而已。这都是在别人的筹划里的。差不多三个月后，昊天集团宣布全面收购人和集团。

昊天集团收购人和的时候，股价只有一年前的三分之一。很多年以后，我问过承志关于这件事的一些细节。他只说事后和木若慈谈了一次话，他说木若慈很聪明，第一句就问他那份文件是伪造的吧，可惜曹孟德是永远斗不过诸葛孔明的。

我问她，如果木若慈选对了人，造出来的楼质量没问题，该怎么办。承志一笑，他说，这就是你不如她的地方。他说她告诉过他一个道理，注定一切的不是命运，是性格。一个被冯小峰、老崔那样贪婪的人围绕着的人，她是没有明辨能力的，不选老崔，她也会选小崔、大崔，结局永远只有一个。

上帝要让一个人灭亡，必定先让其疯狂。木若慈的灭亡，就是因为她的欲望膨胀到让她近乎疯狂，当她到了只愿看到她想看到的事情时，就离失败不远了。木若慈不是看不懂人心，而是到最后她已不愿再去看。

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一直在思前想后，这个计划的许多关键点，承志肯定是想不到的，比如“我”。难道丽安不只是这个计划里的一个角色，而是替他筹划了这一切？如果真是这样，那丽安的心思真是缜密到了可怕的地步。

任承志这辈子大概只爱过丽安一个女人，因为哪怕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经常会在梦里叫丽安的名字。

梦，大约是人这辈子唯一无法控制的事情。

摘自《林可绮口述回忆录》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