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林站在不远处,早就把蒋诗静和蒋诗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正担心着,却不料蒋诗韵三言两语就把蒋诗语噎得一句话都回不出来。而蒋诗静眼见着自己亲妹妹受挫,也不敢张口应答。
他的嘴角不由轻轻翘了翘,看来这丫头不像是前世里见过的那么柔弱啊?
前世里见她时,自己正当人生最低落的时候。那时的他,不过匆忙之中看过她一眼,并未如现在这般神采飞扬。
后来,更是传来她上吊自杀的消息。
她到底在安国侯府遇到了什么难过的坎儿,才让她那般狠心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望着眼前这个鲜活的女子,贺林的心狠狠地揪疼了。
他既然重活一世,就决不让悲剧重演。这么好的女子,该有自己的幸福生活的。
正想着,忽听寺门里一声男人的惊叫传来,“娘……!”
众人抬眸看时,却见人群簇拥里的西平侯夫人软软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蒋诗韵眸子轻眨几下,暗暗思量着到底甚么状况时,就见身边一道艳丽的人影已经冲了出去。
等她回过神来细看,却见那正是蒋诗语。
今儿来大觉寺上香,她还打扮地异常艳丽。上身穿了一件二色金玫瑰褙子,翠绿百褶碎花裙,头上插金戴银明晃晃地耀人眼。
人家西平侯夫人晕倒了也不知道她冲出去做什么?
钱氏和蒋诗静一见蒋诗语冲了过去,也忙忙地跟了上去,挤到了西平侯府的人群里。
这一幕看得蒋诗韵暗自咂舌,钱氏不是自诩出身名门么?怎地这般急切?
就算是女儿年纪到了急着说亲也不该这么心急啊?
她站在那儿并没有动,静观其变。
春兰和春桃姐妹也被钱氏母女的行径惊得呆住了,这还是京中高门大户人家女眷的做派吗?
两个人摇摇头,虽有一肚子的话,可当着蒋诗韵的面儿到底没好意思说。不管怎样,钱氏可是蒋诗韵的大伯母。
背后私议人家长辈可是很不礼貌的。
春桃是个性子跳脱的,见寺庙不远处有一株花树开得正旺,不由就拉着春兰的手笑道:“姐姐,快看,到底是京师暖和,这个天儿还有花开?老家那儿怕是飞起鹅毛大雪了呢?”
春兰稳重些,抬眼看了看那一株花树,咬着唇儿笑,“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小心给秀姑丢人!”
她们姐妹可是跟着蒋诗韵来的,一个不好,被人笑话小事儿,若是丢了蒋诗韵的人可就不好了。
蒋诗韵听了就笑,“你这个做姐姐的不过是大了一岁而已,就这么胆小怕事儿?春兰不过是想看看花儿有什么好丢人的?说得我好似什么千金小姐是的?”
春桃一听,本来有些委屈的脸一下子就绽开了笑脸,扯着春兰的胳膊就过去了。
蒋诗韵失笑地看着两姐妹,只觉得做人还是不要复杂些好。
贺林瞅着这个机会悄悄靠近了蒋诗韵,眼睛依然四处张望着,却不动声色地小声问她,“喂,你瞧不上耿三么?”
蒋诗韵察觉有人靠近,回头一看,见是贺林那妖孽,皱了皱眉头,就往一边挪了挪。
冷不防听到他没头没尾的话,她情不自禁地斜睨了他一眼,“啊”了一声。
这副浑不在意冷淡的样子激怒了贺林。
他嗖地靠上前来,咬牙切齿地怒道,“我会吃了你么?你躲我这么远做什么?”
蒋诗韵头也不回,冷冰冰地答,“男女授受不亲!”
贺林被她这话给气笑了,“那日在城外,你喊我‘表哥’的时候,怎么忘了还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啊?”
“此一时彼一时!”蒋诗韵依然不看他,嘴皮子动了动,“那是夜里,又都是陌生人。”
贺林两道入鬓的剑眉蹙了蹙,想想也是这个理儿。时下的女子都是规矩大如天,有几人能跟他一样视这些东西如狗屁?
语气缓和了些,他还是不死心地问蒋诗韵,“你为何看不上耿三?”
蒋诗韵先前并未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乍一听耿三这名字,不由吃了一惊,“耿三是谁?我看上他做什么?”
心里却想这人真是个神经病,她一个闺阁女子能胡乱看上男人么?
贺林一噎,旋即明白过来,原来那日让兵部侍郎夫人去蒋家提亲,她并不知道提的是谁啊?
是不是她知道了是耿三,就愿意了?
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他难得有耐心地解释,“就是前儿让人去提亲的那人!他是锦衣卫镇抚,正五品的官身,身家门第,和你们家也算门当户对了……”
原来那日的亲事果然是他暗中操作的!
蒋诗韵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她和他不过是两面之缘,他怎么就操心起她的亲事来?
他是她的什么人?
光天化日的,他还振振有词地和她讨论起亲事来了,这还把她当女子看待吗?
心里的火气蹭蹭地往上窜,她没好气地低吼,“你闲得蛋疼吗?既然那么闲,怎么不操心你自己的亲事?我的事要你管!你是我的谁啊?”
气上心头,竟然忘了他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了。
一顿话呛得贺林面红耳赤,站那儿有些手足无措。
平日里高冷惯了,寻常官员见了他都要作揖行礼的,哪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而且,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
说的还是这么粗鲁的话!
蒋诗韵说完拔脚就走,气哼哼地一路脚底生风。
贺林竟然没勇气再追上去。
是啊,她说得对,他是她的谁啊?
他干嘛要管这些闲事儿?
他悻悻地望着那个努气冲冲的背影,不知为何,忽然忍不住就想笑。
这么泼辣的女子,怎么会吃亏?莫非他重活一世,连带着她的命运也变了?
看着她挤进了西平侯府下人群里,他也拔腿上前。
和赵哲是过命的交情,长公主平日里待他也不错,她晕倒了他总得去看看。
人群里,长公主伏在赵哲的怀里,气息微弱,脸色蜡黄,全然不似方才刚下马车时的样子。
蒋诗语捏着一方帕子就站在近处,眼神在长公主面上扫了好几眼,终是下定了决心,尖着嗓子喊了一声,“赵公子,夫人是痰厥,事不宜迟,得赶紧吸痰才行!”
上次她在安国侯府见蒋诗韵给老太君吸痰之后,老太君对她是刮目相看,连带着亲事也快成了。
都是一样的昏过去,若是她今儿给长公主吸了痰,长公主醒来不得感激自己啊?
赵哲见她救了自己母亲,说不定也会对她另眼垂青,到时候,她只要娘和大舅母说说,从中一撮合,这门亲事还不是稳稳当当的?
越想越觉得不能再耽搁,更不能顾及女儿家的矜持了,做事要当机立断,不然错失了良机,可是悔之莫及啊!
也不管赵哲同不同意,她跨前两步,把帕子往长公主嘴上一搭,就凑了上去……
“喂,你做什么?”赵哲惊讶地双眸大睁,不可置信地望着蒋诗语。
“公子,再不吸痰,夫人可就醒不过来了。”蒋诗语一本正经地眨着眼,一副内行的样子,唬得赵哲也是一愣一愣的。
太医已经着人去请了,只是赶过来还得半个多时辰。若是真的像这女子说的,耽搁了可就追悔莫及了呀?
迟疑间,就见蒋诗语低下身子,撮着腮帮子对着长公主的嘴猛吸。
蒋诗韵恰好这时赶了过来,一见这情形,也是惊得合不拢嘴了。
天,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不通医术能随随便便治病救人吗?
一样的症状不见得是一样的病,何况长公主的病和当时安国侯府老太君的病差远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