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彻也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不愧是世家子弟,瞬息间就把关键给拎清了。
他几步走上前,热络地挽着贺林的手,摇手笑道,“没想到贺老弟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走,咱们到前头席面上喝两杯去!”
不等贺林说话,他又扭头望着孙老太君,“老太太,贺老弟是咱们府上的贵客,孙儿把他带走喝酒,您老不会介意吧?”
孙老太君也是一点就透的伶俐人,又怎么不知贺林这人对安国侯府的重要性?
连忙就笑着摆手,“去吧去吧,贺大人年轻有为,在这儿陪着我一个孤老婆子岂不是没趣儿的很?”
又冲宋徽使眼色,“你是和贺大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今儿可得替祖母好好招待贺大人才是!”
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的巴结。
宋徽早就不耐烦在这水榭子里了,自打江碧柔回去换衣裳,他就有些神思不属。
祖母给他做主要定下二婶娘的侄女儿,他是一百个不乐意。
那死丫头灰不溜秋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哪里有他的碧柔表妹温婉可人啊?
再说了,乡下来的土丫头,哪里有碧柔表妹这般有才学?
她会写字画画吗?她会下棋弹曲儿吗?
估计给她支笔她都不知道怎么拿?
这样的女人怎能嫁给他为妻?
他真是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她不是最心疼自己的外孙女儿吗?
虽然也曾隐约听过表妹身子太弱,长辈们担心她日后不能生养的话,可他认为这不算什么。
大不了到时候纳妾生子,记在表妹名下不就成了?
此时,他和江碧柔情投意合,满心里都是江碧柔,自是越发瞧不上蒋诗韵了。
见老太君拉着蒋诗韵的手不松,宋徽只觉得恶心嫌恶地要命。
刚才这丫头那般折腾老太太,就是等的这一步吧?
自己还以为乡下丫头没多少城府,看来为了能嫁给她,她也是不惜一切了。
哼哼,女人都这样,就跟他身边那些妄图爬上自己的床、以图成为他的侍妾的丫头一样,不都想攀高枝儿吗?
哪里像他的碧柔表妹那般娴静美好,不争不求?
宋徽心里的恨意越浓,急切地想离开水榭子,听见老太君这话,如听纶音一样,立即就笑着迎向了贺林,“走吧,双木,今儿不醉不归!”
贺林字双木,因从小儿和宋徽玩过,宋徽在他面前也就随便了些。
宋彻和宋徽一边一个,那架势看上去真的和贺林很熟一般。
贺林不由好笑,这兄弟俩的心思他怎能看不出?无非想着傍上他这棵摇钱树就不松手了。
只是他留下来的目的并不是想和安国侯府亲和的,而是为的那丫头。
笑了笑,他不着痕迹地躲过宋彻和宋徽两个人的拉扯,只淡淡含笑,“老太太方好,晚辈怎好去喝酒?方才听见梅林里死了丫头,晚辈职责所在,也该去看看才是!”
虽然这是侯府的家事,不过贺林是锦衣卫,本就管着昭狱,遇到人命关天的事儿,他这么横插一脚,倒让安国侯府的人挑不出刺儿来。
本来他没心思管这些事儿的,只是他见蒋诗韵没走,自是不放心,只能用这个借口了。
有时候,位高权重也有好处。就如此时,明明人家的家务事他要插手,却没人敢吭一声。
暗暗地笑了一笑,他感觉到一道探究的目光在紧紧地盯着自己。
他抬眸,果然对上蒋诗韵那双灵动的大眼睛。
看来,这丫头还是个聪明的,能看透他的心思。
他顿觉好玩,不知道她能不能猜中他为何要留下来?
听说贺林要留下来查案,孙老太君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只客气道,“家门不幸,倒是让贺大人见笑了。”
她不再一口一个“林儿”叫着了,口气里满是恭敬,生怕贺林有一丝儿不满意。
贺林也忙谦恭地行礼,“打扰贵府了。”
听了贺林的话,别人也没说什么,倒是宋彻的面色有些发白,身子忽然颤了一下。
只是那动作很是轻微,落在别人眼里也感觉不出来。
但是他这一举动却逃不过蒋诗韵的双目。
蒋诗韵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阵子,暗想这人刚才的举动明明是心慌的样子,莫非他有什么事情隐藏着?
不然,侯府里死个丫头,他身为族长,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难道,这丫头的死和他有关?
正想着,孙老太君已是起身拉着蒋诗韵的手,笑道,“既如此,老身这就带大人过去吧?”
贺林忙往前两步阻止,“老太太快歇着吧,我让宋徽带着就好!”
他哪里敢劳动这么个老寿星?万一到时候见了尸体再抽过去,可就麻烦了。
孙老太君也明白他的意思,就坐回去,拍拍蒋诗韵的手笑了,“我这老婆子就不跟着凑热闹了,都交给你们年轻人吧。”
又吩咐蒋氏,“你去跟征哥儿媳妇说一声,她屋里丫头死了,她这个当主子的总要过去看看吧?”
征哥儿媳妇就是大少奶奶卢氏。
蒋氏答应一声,带着丫头就要过去。
蒋诗韵眼见着自己还要留下来陪这个老太太,心里乱糟糟的。再待下去,这老太太说不定就更喜欢自己了。
思量一番,她忙朝老太君行礼,“老太君,小女想和姑母说几句话。”
老太君望着她笑了笑,到底小姑娘心思,藏不住事儿,怕是喜欢的想和姑母商量去了吧?
毕竟嫁给安国侯府,对她一个乡下丫头来说,这是天上掉馅饼了。
她释然地点头,“去吧,有什么话跟你姑母讲开了。”
蒋诗韵听懂了,老太君这是在告诉她,趁着这时候,她要什么只管开口,看在老太君目前喜欢她的份儿上,定会答应她的。
蒋诗韵哪里是这样的心思?
只不过她急于想躲开这个是非地,装作什么都不懂,行了礼就跟在蒋氏身后过去了。
安国侯府的梅林是在整个府邸的后院西北角上,还未到寒冬腊月天儿,梅树并未开花,远远地不过是光秃秃的一片遒劲老枝横斜。
那具挂在一株歪脖子老梅树上的尸身也格外显眼,像是一个木偶娃娃,随风轻轻摆荡着。
蒋诗韵见了不由叹息,这丫头到底有什么犯难的事儿想不开,才十几岁的年纪怎么就吊死了?
难道她就不想想自己的老子娘吗?
见贺林移步上前,她也悄悄地跟上看个究竟。
宋彻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走在贺林的右侧,极力劝阻着他,“老弟,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没的污了老弟的眼。”
贺林只是抿嘴儿一笑,继续往前走去。
蒋诗韵紧紧跟上,全然不顾身后人惊诧的目光。
跟着蒋氏来的丫头婆子早就吓得不敢靠前,就连蒋氏身子也有些发抖。
眼见着自家侄女跟着那个声名狼藉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去看死人了,她心里又气又急。
这野丫头还真是不懂规矩,这个时候还不好好在宋徽面前表现表现,做出一副柔弱害怕的样子,好博得宋徽的怜惜。
竟然一副傻大胆的样子冲上前,成何体统?
哪个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
她正要张嘴把蒋诗韵喊回来,就见蒋诗韵已经伸手去扒拉那具吊着的尸身了。
蒋氏一口气差点儿没有上来。
这丫头竟敢去动死人?
正气得要让丫头过去把她给揪回来,忽听梅林中的蒋诗韵低低地惊叫一声,“这丫头是他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