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动替她扎头发,低哑的嗓音落在程微月的耳畔,带着叮嘱的味道:“京惟有洁癖,你披着头发,他可能会介意。今天的晚饭,不能出岔子。”
程微月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之后便有愧疚感涌上来。她抿了抿唇,语气带着歉意:“我不知道。”
“没关系,”赵寒沉笑容多了丝真切,煞有其事道:“他从小就难说话,和你没关系。”
周京惟走到门口时,就听见了这句“诽谤”。
他笑意寡澹,在两人的对面落座。隔着放着大托盘的梨木圆桌,他的目光略有深意的看着赵寒沉:“我难说话?”
赵寒沉放下手,顺势摸了摸程微月的马尾辫,笑得无害:“京惟,不要介意啊,我就是开个玩笑。”
说话间,他衣袋里的手机响了。
程微月就坐在他的旁边,看见上面写着一个“雪”字。
那是程微月第一次在赵寒沉的脸上看见诧异慌乱的神情,不用于平日的玩世不恭,戾气风流,是真真切切的慌乱。
他一言不发,腾的一下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程微月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有疑惑涌起。
而周京惟平静自若地看着赵寒沉走远了,才抬眸看向程微月,道:“喊程小姐太生疏了,我可以喊你微月吗?”
程微月没想到周京惟会突然说这个,收回思绪,愣了愣,才道:“当然可以。”
周京惟眼底的笑意渐浓,隔着镜片,不怎么真切。
“微月。”
两个字彷佛是在唇齿间酝酿了很久,带着叹息。
他这么煞有介事,程微月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周京惟看着眼前女孩拘谨的脸,知道她不安,再度开口,声音放得更轻,他说:“礼尚往来,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京惟?”
他的声音真的很动听,慵懒又优雅的嗓音,不带什么攻击性,像是绮丽的旧梦。
“京....惟?”
带着试探和分寸感。
周京惟指尖微蜷,说不出心头什么滋味。
她仅仅是喊了他的名字,他就触动得不得了。
有服务生端着大闸蟹走进来,程微月的目光被吸引,笑着道:“就差这道菜了,周先生....京惟你爱吃的螃蟹。”
周京惟不爱吃。
但是这不妨碍他承了小姑娘的盛情。
他笑得很撩人:“嗯,我爱吃。”
螃蟹的旁边放着一整套金色的蟹八件,在这里吃饭的人都考究,想来是吃螃蟹要用的。
周京惟给程微月盛了一碗汤,转动托盘,移到了她的面前,他轻声解释道:“看赵寒沉刚才的样子,应该是有急事,晚饭应该不会回来了,我们直接吃。”
程微月看着转到自己的面前一小碗汤,里面飘着一只饱满的海参,盛放在蓝底的汤碗里,好看倒是好看。
眼前的男人一看就不是那种会伺候人的,是看在赵寒沉的面子上,才对自己这么客气。
因此,程微月接过眼前的小碗,语气很乖:“谢谢。”
周京惟眸色暗了暗。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西装外套脱下来,衬衣袖子往上拢了拢,之后便把大闸蟹徒手开了壳,拿过一旁的钎子开始剃蟹肉。
他做得随性散漫,配上那张不沾人间烟火的脸,怎么看怎么纡尊降贵。
小碟子里很快就有了一小碟雪白的蟹肉,周京惟将蟹肉转到程微月的面前,声音澹如雾:“我不喜欢道谢。”
程微月想到赵寒沉之前说的,这顿晚饭很重要,她连忙道:“对不起,我....”
“微月,”周京惟陡然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眸色是深沉的墨,浓到化不开的夜,可是程微月看见了里面的温和。
她听见他说:“你不用这么拘束,至少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么拘束。我比赵寒沉年长两岁,比你虚长七岁,看见你其实就像看到我的小妹一样,你和我小妹年纪相彷,她平日里在我面前,也是随性自由的。”
28岁的男人,拥有最优越的面容和财富,确实会让年轻女孩觉得沉稳可信。
程微月不能免俗。
而周京惟观察着她的神色,挑起唇角笑笑,眼尾勾勒出澹澹的弧度,他缓缓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活得开心些,对吗?”
赵寒沉身边有很多人,程微月也见过这些人,他们都是泾城金字塔尖上的人,哪怕表面对自己再怎么友好热络,可是从始至终,她其实都是被他们排除在外的。
周京惟是唯一一个真诚对自己的人。
他将自己放在很平等的地位上去对话。
后来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周京惟从始至终都在替她剥蟹,而她安安静静的吃着。
只是在盛满蟹肉的小碟子第三次转到她面前,她闷声闷气的说:“京惟,这个...这个很好吃。”
她的快子指着一道看起来金灿灿的小酥肉。
周京惟眼底染上了笑意,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好,我尝尝。”
其实人们喜欢在饭桌上联络感情,真的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吃饭确实对于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有作用。
当程微月摸着撑撑的肚子,看着眼前都还满满当当的菜肴时,不由得心疼的叹了口气:“吃不完好浪费。”
周京惟闻言,看向门口的应侍生,示意他过来。
“请问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周京惟嗓音温澹:“拿几个打包盒子过来,把这些菜都打包起来。”
程微月惊讶的看着他,而应侍生也愣了愣,才道:“好的,我这就去帮您拿。”
等到应侍生走了,程微月才差异开口:“我没想到...你会...”
“打包吗?”周京惟拿过放在椅背上的西装,“不浪费不是很好吗?”
程微月对眼前人的好感,又加深了很多。
她真诚的点头:“特别好。”
周京惟这辈子第一次打包剩菜,由应侍生拎着打包盒子跟在两人的后面。
“这个点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周京惟看向一旁的程微月,小姑娘低着头,正在给赵寒沉打电话。
她从走出包厢以后,就一直在打电话,也一直没有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