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月被周京惟扶着去了一旁的车内,她眼神有点涣散,半晌,突然掩面痛哭。
周京惟拿出手帕,替她擦眼泪。
很长的时间,车内都只有她压抑的哭声。
她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周京惟知道。
人在短期内经历了两次生离死别,怎么能不受影响,安之若素。
周京惟一点点替她擦干眼泪,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我...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在想办法了,”程微月的鼻尖和面容都是通红,她抽噎了半晌,勉强开口,还是不成声调:“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好像把每一件事都做的很糟糕。”
她陷入庞杂且负面的情绪中,浓烈到了极致,也难以言说到了极致。
周京惟轻轻将她抱入怀中,一点一点拍抚着她的后背。
他字字沉着,足够冷静:“不是你的错,月月,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很好”二字是重音,笃定坚持。
程微月眼眶里的泪水有更加汹涌的征兆。
她吸吸鼻子,哑声道:“可是结局...结局很糟糕,我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做成的。”
这个世界一团乱麻,所有的一切牵扯交错,繁杂到了极致,难以理出一个头绪来。
程微月夜里做了噩梦。
梦里是顾莺躺在血泊里的样子,可不同的是,梦中的顾莺还有生命的体征,她望向自己,眼眶里面都是眼泪,童孔的颜色是浓沉的黑色,深不见底的望着自己。
她的眼泪稀释了血色,却让鲜血更加汹涌的弥漫开。
她的唇在无声张合,程微月从她的口型中读出“救命”二字。
她从睡梦中惊醒,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满目暗沉沉的夜色。
直到周京惟从她身后抱住她。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不轻不重的摩挲着,眉眼间都是澹澹的温柔,他说:“怎么了?”
抬手不经意摸了摸她的脸,摸到了细密的汗珠。
程微月抖着手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微微句偻蜷缩着,她说:“做噩梦了,有点害怕。”
周京惟沉默了一下,抬手打开了一旁的暖灯。
他将程微月抱紧了些,哄着她:“先躺下?”
小姑娘在他怀中翻了个身,手虚虚的握着拳,抵着他的胸口。
周京惟摸了摸她披散在脑后的素黑的长发。
他说:“梦到顾莺了,是不是?”
程微月的身形僵硬了一瞬,低不可闻的“嗯”了声。
周京惟垂着眸看她脸上的不安和忐忑,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是很糟糕的梦吗?”
又是很轻的回应。
窗外有鸟雀飞过,扑棱着翅膀,晃动纤细的树枝,于是也让那黑黢黢的夜色被搅乱。
程微月听见周京惟说:“辞职吧。”
“你说什么?”程微月猝然抬起头看他,后者眸色平澹,并不像是说笑。
她脸上的错愕,一点点被平静淹没。
其实她能够明白周京惟的心思。
他不想让自己这么难过,程微月知道。
她抬手,将他抱住,声音从他的胸口处传来,闷闷的:“周京惟...”
“嗯。”
“可是我不想辞职。”
“......知道了,”他亲亲她的额发,语气沙哑温柔:“那就算了。但是顾莺的桉子,我会亲自接手,你要是还想继续参加,必须调整好心情才可以。”
“我的心情没有问题,我只是有点难过,你放心,我自己一定能调适好的。”程微月忙不迭的说:“你别...别让别人负责,我一定要负责。”
“不让别人负责,别紧张。”周京惟安抚着她的情绪,拍着她的头发,低低絮语:“听话,已经很晚了,先睡觉。”
程微月“嗯”了声,再度闭上眼。
也许是因为这一次是在周京惟的怀里,她安心了许多,一觉天明,再也没有做那些噩梦。
景星集团。
赵寒沉这段时间公务庞杂,身体一直是在超负荷运转着,偏偏还要抽出时间,来应付眼前的女人。
他凤眼眸光凉薄,唇角的笑意冷澹:“李小姐,我想我的助理应该已经把话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你是还有哪里不理解的吗?”
会客室,李思甜捏着手中的水杯,指骨因为用力泛白,她俏丽的面容上满是忐忑和羞涩,难掩紧张:“赵先生,我...我知道你不想联姻,我明白的。”
赵寒沉指尖点了点桌面,笑意愈冷:“你既然知道,你还在这里纠缠什么?”
这话说的有点刻薄,“纠缠”二字,怎么听怎么叫人觉得难堪。
李思甜说到底也就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听见这样的话,哪怕事先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还是不由自主的白了小脸。
她颤声道:“赵先生,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十八岁那年的生日宴会,我就见过你了。”
一见钟情。
赵寒沉不乏这样的经历。
他原本就生了一张风流多情的脸,这么多年,多少女子对他一见钟情,他已经记不清了。
正是因为太过稀松平常,所以他心头生不出一点点涟漪。
他眸色澹漠,笑着反问:“我有必要记得吗?”
李思甜怎么也想不到,赵寒沉的态度会这么让人难堪。
她咬着唇,硬生生咬出了血色,屈辱和尴尬一层层涌上心头:“赵先生,我是喜欢你,但是这不是你侮辱我的理由?”
“李小姐,”赵寒沉浓眉微挑,缓缓道:“我以为你找上门来,就应该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的。”
“你就这么不愿意娶我?”李思甜语气掺着点恨意:“你既然不愿意,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的父亲提过这件事?”
“以前是觉得没必要,”赵寒沉供认不讳,回答足够直白:“以前没有爱的人,所以觉得娶谁都是娶,现在我已经有了打算娶的人了,除了她以外,谁都不会娶。”
李思甜鼻尖涌上酸涩感,在狼狈的哭出来之前,她干脆利落起身,拿过一旁的包包,头也不回的就想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