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术通道开启,河清道各处的邪祀塑像波动再也无法隐藏,血光映照天穹,可怕的异象出现。
并且随着邪祀塑像的出现,周围各处受到血光影响的区域,正在有未知的邪异衍生。
从天衍所塑造的血色遁术之门中,飚射出了一道道血色符文锁链,缠绕在了邪祀塑像的身躯之上,此时血色符文锁链正在缓缓拖曳着塑像朝着血色门户之中移动,各处邪祀塑像被拖曳朝着遁术通道移动的速度各不相同。
邪祀塑像的转移速度,与其本身所蕴含的力量强度以及周围的环境等等因素息息相关。
不处在南府周围的邪祀塑像,其本身力量强度较弱,当初选定地址之时也有过提前预设需要转移的情况,因此转移速度最快,随后便是南府外围区域,而身处南府之内的两座塑像,与地脉纠缠最深,力量最强,转移速度也就最慢。
这也是这次行动的最大变数所在。
另一边。
南府之外,与剑蛊纠缠一处的万法衍感受到城内与城外升起的血光与异象,脸色变得沉凝下来。
城内出现动乱之时,他没有抽身离开,十二柱出现煞涌之时,他同样没有。
但这一次,他不再犹豫,再次抽身,转身就走。
之前,虽然有剑蛊从中阻拦,但他真正无法脱身的原因,是因为被对方牵制。
一旦他撤离,回到城内,剑蛊针对九大法坛之中的任意一座展开强攻,都有极大的概率将之破坏掉,甚至不止一座,而是能够破坏很多座,到时候城内的情况只会变得更加糟糕,更加难以应对,这便是对方用以制衡他的软肋。
这是阳谋,主动权掌握在对方的手中。
但如今的情况就不同了,城门已破,各地邪祀塑像的转移正式开始,等于是阴楼组织的所有布局都全部掀开,图穷匕见。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对方的软肋也将会暴露出来。
那便是邪祀塑像。
对方如今做出的这一切布局,全都是为了保护邪祀塑像的安全,可想而知对于他们来说邪祀塑像的重要性。
在这个时候,双方便会拉回到同一水平线之上。
他不希望对方破坏阵法,使得南府之内出现不可挽回的巨大动乱,而同样,对方也绝对不愿意看到他破坏任何一座邪祀塑像。
这种情况之下,他若执意抽身离开,对方绝不可能放着他不管,而转头去破坏九大法坛,因为那对对方来说没有意义,保护邪祀塑像才是对方的第一目标。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那依仗自身速度与灵巧优势一直与他且战且退的敌人,便不得不放弃这种优势,与他正面战斗。
否则若是让他成功返回南府之中,仅凭他一人之力,便有可能破坏邪祀塑像,并且逆转城内局势。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是他唯一能够以力破局的机会。
“又想走?”
剑蛊见状双目微眯,立刻停下游走的身法,朝挥动手中的巨剑,朝万法衍发动了进攻。
刷!
恐怖刀光纵横,朝万法衍身躯斩去,然而万法衍这一次根本连看都没看,周身爆发烈阳之光,法相真身变得更加凝实,没有任何防御动作,继续朝城内方向快速移动。
纵横近百米的刀光斩在了那尊巨大法相之上,即便以万法衍法相之凝实,没有防御的情况之下,法相背部依旧被剑蛊斩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强大的力量穿透法相,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刺啦!
他身上的袍子瞬间撕开一道裂口,身体皮肉被斩开,仿佛烈阳一般的金红色血液流淌而出,五脏六腑也随之被震荡。
然而这等伤势,还无法对他本身造成根本性的威胁,就是再挨上十几下也同样如此。
付出一定代价,赶回城内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刷刷刷刷!
剑蛊短时间之内再度斩出四剑,然而万法衍依旧不管不顾,继续往回赶,身上衣物破碎,血肉翻起,也没有任何迟疑。
“这怪物。”
剑蛊见状身为微微一变,刚才的四剑之中,他可是掺杂了一道百噬剑的攻击,但依旧被对方生生以肉身硬抗。
要知道,同为神通高手,他出身往生宫,绝学最是凌厉,注重的是速度与杀伤,攻击杀伐手段即便放眼神通高手,也少有人能够与他比拟。
然而如今,他所斩出的攻击,居然被对手生生以肉体硬抗,这在之前他都无法想象。
同时,他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这同样是阳谋。
“这家伙,不仅皮糙肉厚,而且临危不乱,头脑十分清醒,即便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之下,也能迅速做出正确判断,不愧是成名已久的老牌高手,经验丰富啊......”
剑蛊脑海之中电光石火,微微有些感叹,若非对方有着颇多掣肘,仅凭他一人是根本无法拦住这等人物的。
“不过之前也做过预估,邪祀塑像转移开启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果然如此,看来这柄‘千噬剑’,终究还是保不住了。”
剑蛊暗叹一声,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柄如同血肉增殖而成的巨剑,脸上露出了一丝肉痛之色。
千噬剑,那是吞噬了一千把以上“剑蛊”而生成的恐怖之物,本身所蕴含的“命数”就远超一般强者,并且不单单是提供命数,到了这个级别的剑蛊,已经蜕变出了独特的“神通”,对比武人,那便相当于是神通境界的存在。
这等利器,需要培养相当长的时间,不仅失败几率很高,而且消耗的资源也极其庞大,毕竟其所吞噬的每一柄剑蛊本身,至少都是相当于法器的存在。
即便是他,所拥有的千噬剑也没有几柄,任何一柄都是他的心爱之物。
不过到了这个关头,也无法再隐藏了。
“两刻钟时间啊......希望能够撑得住吧。”
他勐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射在了手中的巨剑之上。
噗通!
刹那之间,巨剑血肉勐然震颤,随后勐然膨胀。
嗡!
一股邪异的黑紫色光芒瞬间绽放,逆冲天穹,直插九霄。
咕噜咕噜!
与此同时,剑体之上那仿佛无限增殖的血肉迅速将剑蛊的整个身体吞没,扭曲之间,一尊六米多高的恐怖怪物凭空出现。
周身覆盖森白骨质与黑色角质组合形成的狰狞铠甲,浑身筋肉虬结,面容不是人类,而像是深渊之中的魔神一般狰狞凶恶,一双黑紫色的童孔邪光迸射,头部生长出巨大的犄角,手中那柄巨剑此时变得更加巨大,足有近十米来高,如同绽放了一般,具备一种扭曲的美感。
人与剑在这一刻好似完全结合了一般,剑蛊所爆发出的气息成倍数的提升,就连迅速朝城内方向靠近的万法衍身形也勐然凝滞。
千噬剑·邪骨肉!
邪魔之躯!
“万法衍,玩了这么久猫捉老鼠,该好好战一战了。”
剑蛊的声音回荡,重重叠叠,已经不似人类的声音,仿佛源自地底深处,拥有震人心魄的恐怖力量。
轰!
声音传出的同时,他勐然一剑斩出,剑光纵横上千米。
万法衍勐然转身,这一次,对手的攻击,他已经无法无视。
......
......
神京皇城,御书房之中。
观天镜显化而出的水波般的光幕呈现在眼前,将南府之内发生的一切投射在了光幕之上。
城内的动乱,威烈与宣平二侯的应对,十二柱的异变等等一切,都没有逃过恒阳帝的双眼。
最后,是剑蛊解放手中的千噬剑,硬生生在正面战斗之中,将万法衍拖延在了城外的画面。
他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慌乱,只有一种冷静的沉思,似乎即便天塌于前,他也不会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但此时此刻,御书房之内的气氛却变得无比凝重,即便是身为六柱之一的天罗司之主易星,此时也只觉得心头好似压上了一座大山,不敢随意出言。
同时,他的心中在快速分析,不仅是南府的局势,还有这种局势表象之下,所展现出的更多让人细思极恐的东西。
那个隐藏的阴楼组织实力极强,各种底牌层出不穷,布局精密巧妙,环环相扣,但这也正是蹊跷之所在。
对方对于南府、河清道乃至于朝廷的布置,似乎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否则也无法根据这种种变化,安排好各种应对,做到一直压制朝廷方面的行动。
而且,对方的邪祀塑像,在南府周边的也就算了,居然有两座在南府城内?
他们的情报系统从何而来?是否已经渗透进入朝廷高层?南府之内的邪祀塑像如何修建?如何瞒过城皇以及各方的眼睛?相应材料如何进入城内?
这等庞大的工程,已经不是个体的神通能够做到的了,若是南府之中无人里应外合,甚至是朝廷内部有人帮衬,对方绝无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比南府之乱,与邪祀塑像,更为让人感到恐惧。
毕竟,多年的镇压,南府地底的凶煞之炁已经化解大半,剩下的即便生乱,强度也有限。
而阴楼组织邪祀塑像转移之后必然受损,需要时间恢复,这期间还有继续彻查的可能。
但朝廷内部的问题若是不解决,其他一切就都是空谈。
他的大脑在飞速转动,天罗司监察天下武人,在这种事情之中占据很重要的地位。
“敕令。”
就在这时,恒阳帝缓缓开口了,声音如同天音一般在御书房之内回荡,一只手掌缓缓搭在了桌面上。
一块手掌大小的玉玺凭空出现,散发着恐怖的威严与波动。
“准南府城皇现世。”
他伸手搭在了玉玺之上,那威严的声音好似蕴含着某种不可逾越的法则,跨越了千里山河。
城皇,由英灵殿中的英灵中选拔,由工部收集各种奇珍异宝以打造城皇塑像,镇守一方,掌管一方香火。
但归根结底,他们都受皇命所制,本源之力,来自于这件大魏的至高道源奇宝,帝皇之印,因此他们所行之事,只能在皇命的规则之下进行。
香火之力事关重大,香火兴旺,则人欣欣向荣,城市繁荣昌盛,若香火之力过度损耗,一方便会出现种种乱象,甚至是地气天象都会受到影响。
城皇本非生人,若是直接现身,甚至是动手,那么将会消耗巨量的香火之力,这对于一方水土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乃是万不得已,城池本身遭受到毁灭性威胁之时才能够做出的手段。
为了防止城皇妄动,干涉人间之政,以香火伟力谋私,因此不得皇命,城皇不得亲自现世,只能够以种种辅助手段监察城市,防备邪患。
但如今南府之局势,虽不至于危在旦夕,但恒阳帝还是决定,花费代价,让城皇真身现世,以此镇压动乱。
“陛下......”
易星闻言,脸上闪过欲言又止的神色。
他想说的是,若是对方真的各处都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没理由会对城皇这么一个巨大的威胁置之不理,必然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这个时候,实际上南府的大局已定,应该承认失败,对方的情报网络与个体实力超乎想象,当务之急,是彻查各方,揪出他们内部潜在的问题,然后再找机会,将这个组织彻底拔出。
此时此刻让城皇现世,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在凭白耗损南府的香火之力,对于之后的善后事宜并不有利,不是明智之举。
“无妨,朕动用的力量越多,他们暴露的力量也就越多,我们能够得到的情报也就越多,相比之下,一些代价可以承受。”
恒阳帝似乎知道易星想要说些什么,平静的开口说道。
“陛下英明。”
易星微微躬身作揖。
另一边。
南府之中,城皇庙之内。
那尊屹立在高台之上,呈现文官打扮的城皇塑像,周身释放耀眼的明黄色光芒,一道凝实如同生人一般的双目的身影居然生生从城皇像之中走出,如同仙神步入凡间。
南府城皇现身,面色平静,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脚步一踏,就好似缩地成寸一般,已经离开了城皇庙内,出现在了半空之中,俯瞰向身下的城池。
他周身香火之力凝聚的浓郁金光迸射,正要施展手段,忽然动作微微一滞,一种恐怖之感从身侧传来。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身穿斗篷的高大身影站在一处房梁之上,抬头遥遥注视着他。
阴楼八门之一,“惊门”持有者,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