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是我们重要的伙伴,在公司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尤其是他与明国郑家有些关系,所以,请您一定要帮我们把何先生救回来。”李肇基前往白鸟号密会保罗的时候,保罗认真说道。
他不断的交代身边的郭怀一,希望他也可以发挥一些作用。
但是李肇基却说道:“这很难,总督先生,不是我不帮忙,而是何斌做事太不稳当了,他前去传递您的善意,却被阿塔发现了,面对那群蛮子的恐吓,何斌逃跑时弄坏了凯达格兰人的图腾,这是极大的罪过,即便是我,也无法解救他。
当然,我可以尝试一下,但我不保证可以做到。”
李肇基说着,就要起身离去,却被保罗拦住了,他用荷兰语说着什么,但郭怀一明显与他有意见分歧。
郭怀一是想让李肇基先去把何斌弄回来,但保罗认为,双方的合作更为重要。
“李掌柜,何斌现在是生还是死?”郭怀一问。
李肇基耸耸肩,说:“我不知道。”
郭怀一说:“你确定何斌是因为触怒了凯达格兰人而被捉吗?我认为他是因为敲诈你而被你拿下了。”
李肇基笑了,看着郭怀一,想起了何斌在篝火旁说起的话,似乎眼前这个男人乐见于东方商社在淡水的统治,这样的话,这样的友人倒是不好得罪了。
李肇基说:“您说的没错,他不怀好意的敲诈我,被我擒下了,砍断他一根手指,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
“那你最好不要杀他,保罗说的没错,他在郑家很有影响力。”郭怀一提醒说道。
李肇基点点头,他也没真的想杀何斌,毕竟那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
在中国附近的海域想要崛起,必然要面对福建郑家海商集团和荷兰东印,度公司,而何斌恰好是一个对这两家都很了解的人,留下这个人,有大用处。
郭怀一似乎只确保何斌的性命就满足了,他与保罗交流一会,继续承担翻译的任务,郭怀一对李肇基说道:“保罗还是想和你谈一下合作的事,他希望你的商社可以派遣军队协助他进攻西班牙人,并且提供后勤补给服务,当然,可以秘密进行,避免凯达格兰人知道。”
李肇基直接告知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为这次远征提供后勤补给服务,当然,保罗要给我一个合理的价格,但出兵是不可能的。我的士兵要保护淡水城,凯达格兰人也不会出兵。”
郭怀一如实告知了李肇基的条件,保罗显的有些失望,但显然,后勤补给的事更为重要,于是保罗在经过讨价还价后,最终还是同意了。
在结束会谈之后,李肇基回到了东方号上,立刻叫来陈六子。
“六子,舰队的情况怎么样?”李肇基问道。
陈六子说:“内伶仃岛稍微差一点,主要是改装帆索的工作尚未完成,但不影响战斗。”
李肇基微微点头,当着所有商社高层的面说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我和保罗达成了一致,商社以市场价,为这次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远征提供后勤服务,包括提供粮食、木材等。”
当即,一些人就讨论起来。
李肇基拍拍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他说道:“我知道,这很冒险,假如荷兰人在我们的协助下远征成功,那么其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那么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自掘坟墓。
所以我们要做一些准备,避免这种事的发生。六子,你立刻把三艘船上的咸肉、烈酒等一些耐储存的物资全都集中在东
方号上,在接下来两天,找个机会送去鸡笼,并且把荷兰人已经抵达的消息告知于他们。”
“可是我怎么离开呢?”陈六子问:“贸然离开,荷兰人会怀疑的。”
李肇基说:“按照我和荷兰人的约定,从明天中午开始,双方脱离接触,维持友好,除了白鸟号之外,所有荷兰船只退到外海,在淡水河南面的沙滩上锚泊,而我们的船队则不可以越过淡水河南,因此明天你可以脱离接触,前往鸡笼。”
陈六子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刘明德问道:“如果即便我们暗中帮助西班牙人,西班牙人仍然失败了,怎么办?”
李肇基眯眼说道:“那就在淡水设下鸿门宴,灭了荷兰人。”
李肇基不想在自己弱小的时候就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这类海洋霸主为敌,但他没有办法,如果西班牙人失败了,就失去了牵制敌人的力量,如果非要等到荷兰人准备好来进攻,还不如提前发动,掌握先机。
第二天一早,双方又进行了一次公开的会谈,然后开始进行合作,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双方的船队分别向北和向南,脱离了接触,荷兰人在淡水河南岸安置,东方商社与凯达格兰人暂时不得越过淡水河,双方泾渭分明,一切都显的如此安逸。
唯一的例外是白鸟号,这艘船在逃离的时候搁浅在了北岸附近的沙洲上,此时各式小船交通艇出没其中,正在进行救援。
因为荷兰人的到来,李肇基连续忙了几天,精神已经极度疲惫,所以在正式会谈结束后,他交代了任务,也就回到了淡水城中休息,一直睡到下午,才是起身。
在那里吃着东西,李肇基询问刘顺:“阿顺,荷兰人老实吗?”
“老实的很,一直在南岸休整,听说要在这里至少呆三天,按照您的规划,我叔给他们送去了第一波补给,倒是有些凯达格兰人,偷偷过去卖东西,咱们也管不了。”刘顺汇报着工作。
李肇基问:“就没有其他事吗?”
刘顺嘿嘿一笑:“那个郭怀一中午的时候来了一趟,见您在睡觉,说等醒了之后再说,他要见何斌,被我挡了回去,他要给我钱,让我照顾何斌,我没要。”
李肇基抬起头,玩味说道:“真没要?”
刘顺竖起三根手指:“真没要,我叔说,我跟着大掌柜,做事要稳当,人要老实才行,这次真的没要。”
在与凯达格兰人的合作里,商社需要派兵却大鸡笼社驻防,李肇基选择了赵大河,而不是刘顺,对刘顺触动很大。
按照刘顺的想法,当初他是第一批追随大掌柜的,在夺取东方号的时候,是紧跟着李肇基跳上敌船的,可现在,连杨彦迪这类后入伙的都统帅军队了,他还只是李肇基身边的一个跟班。
原以为,前去番地驻守,自己凭借资历和威望,总可以获得这个独当一面的机会,但结果李肇基还是选了赵大河。
一开始刘顺很不理解,但在刘明德敲打下也就明白了。
刘顺的忠心是有的,更是勇猛非凡,但却有各种坏毛病,贪小便宜是一个,有上进心,却不知道提升自己。
便如杨彦迪,虽然是后入伙的,但在李肇基前往广州这段时间,不是缠着陈平学兵法,就是跟着刘明德学记账、写字,虽说天资差一些,但进步是很明显的。
赵大河做事稳妥,很讲义气,也比刘顺适合执掌一支军队。
“嗯,阿顺,你有个好叔叔。这段时间,商社事多,我这
边就需要似你这等亲近的人,所以才留你在身边。但你平日里也要多学多看,将来商社崛起,你有的是机会成就一番事业。”李肇基拍拍他的肩膀。
刘顺听了这话,狠狠点头,显然也是下定了决心。
“去我的库房,拿些礼物,咱们就会一会这个郭怀一。”李肇基吩咐说。
不多时,刘顺提着一个大藤筐走来,里面有绫罗绸缎,李肇基哈哈一笑,把两瓶酒留下,说道:“你呀,总是一根筋,送礼未必要送名贵的,送礼要送到别人的心里去。
便是说这次给郭怀一送礼,就要想他需要什么。”
刘顺说:“我中午时送他回去,发现郭怀一没有去南岸,而是留在了北岸,问过才知道,那个荷兰总督让他负责把白鸟号解救出来。”
李肇基点头:“这就对了嘛,那白鸟号搁浅的厉害,受损严重,荷兰人为什么要呆至少三天,不就是想把这艘船解救出来。这几日郭怀一肯定忙活,晚上也要住在水边,这个时节,夜晚燥热,你去拿一卷竹席,再取些艾草让他驱蚊,比之这类绫罗绸缎,更得人家欢心呀。”
刘顺稍稍头,说道:“大掌柜教训的是,我立刻去办,立刻去办。”
二人来到水边的时候,郭怀一果受蚊虫叮咬之苦,李肇基铺开凉席,点了艾草,二人盘腿坐在凉席上,一人一瓶酒,圆月之下,一边喝一边聊。
“何斌怎么样了?”郭怀一显然还是关心自己的结义弟兄的。
李肇基说:“他在掏大粪,干的还不错。”
郭怀一呵呵一笑,微微摇头:“他早就该受这类教训了。你准备如何处置他?”
“先收拾他一段时间再说,放心就是,我不会弄死他,哪怕只是为了你郭老兄的面子。”李肇基喝了一口酒,微笑说道。
郭怀一说:“他没受过类似的苦,当年跟着郑芝龙时,就颇为会钻营,这些年过的很舒服。你让他掏大粪也就罢了,平日里照顾一些,莫要让别人欺辱他。”
“好说,好说。”李肇基点点头。
郭怀一沉默了一会,说道:“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李肇基放下酒瓶,看向郭怀一:“礼物,就因为我没杀何斌?”
“也为了结交你这等当世豪侠。”郭怀一也放下酒瓶,躺在凉席上,脑袋枕着双手说道:“我年轻时,也有个当大侠的梦,才入伙了十八芝,后来发现,他们与士绅豪强一样,也是鱼肉百姓,欺辱乡邻,没什么区别。
便是不想与之为伍,想着离开大明,远离是非,来到大员安身,但到哪里都有江湖,不受大明的士绅豪强欺辱,却要被荷兰人压迫。
你的事我都听人说了,连两广总督都敢劫持,你当真是敢爱敢恨,胆大包天啊。”
“是吗?”李肇基笑着问。
“说实话,你活成了我想活的样子。”郭怀一感慨说道。
李肇基点点头:“所以你就想送我一个礼物?”
郭怀一说:“对。”
李肇基问:“那你送我什么呢?”
郭怀一反问:“你想要什么?”
李肇基说:“如果我想要保罗的人头呢?”
“你不想。”郭怀一肯定说道:“保罗死在这里,你就是东印,度公司的敌人,而你不想与其为敌。”
“好吧,我就是开个玩笑。”李肇基哈哈一笑:“那你说,送我什么?”
郭怀一对着远处藏于黑暗之中的白鸟号努努嘴:“那艘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