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对峙的双方来说,现在是令人苦恼的和风天气,风速在十二到十五节之间,这样的风速下,即便是满帆前进,速度也不会超过三点五节,但对于亚伦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天气,风力小,海面上就比较平静,他的呼喊声可以让旗舰伦敦号上的人听到。
伦敦号上,船队司令威廉冷峻着一张脸,听着底下人汇报着从亚伦口中听到的讯息,心中已经升腾起万丈怒火。
他努力保持着冷静,但金质肩章上晃动了黄色流苏,说明他此时并不平静。威廉的身边围着很多人,但没有人敢在他说话前出声。
这位威廉司令是一个暴虐的家伙,在霍尔木兹海峡与马斯喀特人、葡萄牙人斗了多年,有着让人畏惧的恶名。
“杜克,这艘船交给你,我要去印地号上指挥。”威廉沉默了一会,对身边一个青年说道。
“是,司令。”那个青年兴奋的回应。
威廉船队有三艘船,分别是福禄特船伦敦号,亚哈特船印地号和东方号,所谓福禄特船是笛形船,是荷兰人发明的一种商船,船腹很大,向上延伸后收紧,导致露天甲板很窄,这是因为在欧洲很多国家,是通过测量露天甲板的宽度来收取海关税费的,聪明的荷兰人敏锐的抓住了这个漏洞。
可因为露天甲板狭窄,导致操作空间小,因此帆索系统必须简洁,因为帆索简洁,所以动力弱,速度慢,而因为船舷内收,远洋性能也不好。
但船腹大给予了内部较大的空间,因此能作为旗舰,但在海上,速度与火力就是一切,伦敦号是长途旅行的舒适旅馆,但不是处理危机的善战军舰。
威廉带上一批善战的水手,乘坐小艇前往了印地号,杜克接手了这艘船,在送走威廉之后,一张东方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用葡萄牙语问道:“亲爱的杜克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那张市侩狡诈的面容,杜克淡淡说道:“你们中国人发起了暴动,占领了东方号。”
说着,杜克拍打着这个男人的脸:“不过你放心,威廉司令官已经处理了,暴动的中国人全都会死,全部!”
那个中国商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这......不会波及到我吧。”
“怎么会,您可是威廉司令官的朋友。海先生,放心就是了。”杜克笑着。
这位海姓商人回到了自己居住的舱室,他愣神一会,打开了一个小箱子,看着里面金光灿灿的金币,想着自己要拿出多少来,才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东方号。
三个人乘坐小艇靠在了船上,吊车将之吊运上来,为首是一个青年军官,而身边还有两个皮肤较深的土著,似乎是次大陆的人。
“我的主人不会用你们东方中国的语言,请问是否可以用葡萄牙语交流。”一个土著说道。
李肇基摇摇头直接用英语说:“不需要,我们直接用英语。”
青年军官明显一愣,没有想到还会有中国人会说英语。而李肇基坚持用英语的原
因很简单,己方只有自己会,使用英语,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意思来,而会葡萄牙语的却有不少,如果用葡萄牙语,七嘴八舌的反而出问题。
“好吧,中国海盗先生,我们用英语。按照威廉司令官的命令,我代表英格兰东印地公司与你进行谈判。首先,我们要求保证所有英国绅士的安全,并且让我安全的把他们带走,上到约翰逊船长,下到一个低贱水手,都是如此。”青年军官贝斯朗声说道。
李肇基呵呵一笑:“贝斯先生,约翰逊船长你是带不走了,如果你愿意,可以把他端走。”
陈六子送来一个托盘,一张桌布盖着一个东西,陈六子掀开桌布,露出了约翰逊脑袋,那张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愤恨。
“你竟然杀了约翰逊船长,他是威廉司令官最忠诚的下属。”贝斯怒道。
李肇基则是反唇相讥:“不答应我的要求,所有英格兰人都会死。”
“贝斯,看在上帝的面上,不要招惹他,他是一个疯狂的人,杀人从来不犹豫。哦,上帝.......。”亚伦在一旁大喊大叫,被刘顺用刷甲板的圣经石塞住了嘴巴。
连约翰逊船长都被杀了,贝斯明白,李肇基并不那么好招惹,他继而说道:“中国海盗,说说你的条件。”
“我要求交换俘虏,我可以把这些英格兰绅士还给你们,但伦敦号和印地号上,所有的华人水手都必须给我送来。”李肇基说。
“就这么简单?”贝斯问。
李肇基点头:“就这么简单。”
贝斯认为,眼前这个海盗,应该索要一些金银,按照让威廉司令官承诺放他们离开才对,但除了交换俘虏,李肇基竟然一个要求没有。
“那我先与威廉司令官联系一下,稍等。”贝斯对李肇基说罢,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些色彩鲜艳的旗帜,挥舞拼接,与已经抵达印地号上的威廉联系,这是一种旗语,是十七世纪纷繁复杂,门类各异的信号体系中的一种。
过了一会,贝斯放下小旗,说道:“司令官同意交换俘虏,要求交换俘虏同时进行,为了方便和安全,所有船只正北顺风而行,只挂上帆、船艏支索帆,保持速度,不知您是否同意。”
“同意航向,反对帆制,我要求满帆前进。”李肇基说。
“可这样不安全。”贝斯对李肇基说,但李肇基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贝斯对手下的土著说了几句,那土著用葡萄牙语对李肇基麾下华人水手说明了二人的争执。
陈六子听懂了,问李肇基:“大哥,满帆前进,确实不安全。”
“六子,正是为了安全,才要求满帆。”李肇基低声对他解释。
现在的风力不到十五节,满帆前进船速也不会超过四节,若只挂上帆和船艏支索帆会更慢。上帆提供能力,船艏支索帆更多的是提供升力,减少船只埋首,但这种挂帆方式却是战斗模式。
帆索系统是船上最复杂的,战列舰上的帆索需要数百人操作,但战列舰对决的
时候,只会挂上帆。
原因很简单,挂的帆太多,速度太快,火炮就打不准了,而帆太多,用的水手也就多,操炮的人也就少了。正是这些原因,让李肇基坚持满帆前进,速度提升起来,一旦开打,火炮就打不准。
虽然双方都不准,但东方号还未形成战斗力,那些枪炮军官之类的都是俘虏,李肇基根本不信他们。速度提升了,双方无法接舷,李肇基就不用指挥这群老实巴交的华人水手和那些精锐的英格兰水手开战。
陈六子是个经验丰富的水手,听完了李肇基的要求,立刻表示同意,说服了其他有异议的人。
“现在,你可以把约翰逊的尸体运回去,算是我的诚意。同时把一批华人水手运过来。”李肇基对贝斯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贝斯带着约翰逊的尸体回到了印地号,威廉看到无头的尸体,暴怒起来,约翰逊是一位资深船长,与他共同奋战了二十多年,二人感情不容置疑。
“继续交换俘虏,等结束后,我会亲自率人接舷,砍下那个中国海盗的脑袋!”威廉发泄了一阵,握着约翰逊已经失去血色的手,咬牙发誓。
第一批华人水手四个人被带到了东方号上,李肇基立刻叫来询问,这些人也受了不少苦,提供了不少信息,包括华人水手的数量、伤病情况。
此时三艘船全部满帆同向航行,速度的优劣就此展现出来,伦敦号最慢,东方号居中,印地号最快,三艘船的距离越拉越远。
印地号上有二十二个华人水手,因此并非一比一交换俘虏,李肇基坚持最后一批俘虏是英格兰人。
李肇基安排完交换的顺序,回到了船长室,陈六子也在这里,正用带血的白布,往脑袋上缠,而在一边,一个满脸是伤的英国佬被捆在了椅子上。
“六子,你在干什么!”李肇基怒道。
陈六子退开两步,躲避了要抢夺白布的李肇基,他说道:“大哥,别的我都听你的,但这一次不行,这艘船上,谁死了都没事,唯独不能没有你,所以你不能去冒险,但别人我又信不过,所以只能我去。”
说着,陈六子褪下那倒霉蛋的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转了个圈,说道:“怎么样,大哥?”
“好兄弟!”李肇基知道劝不住陈六子,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瞧好吧,我肯定一根汗毛不少的回来。”
交换俘虏在进行,李肇基回到甲板上的时候,大半华人水手已经抵达,倒数第二批英格兰俘虏上了小艇,而刘明德带着一个华人水手走过来,指着李肇基说:“这就是咱们头领,也是大家的救命恩人,你把你刚才的话,说给他听。”
那华人水手说道:“头领,伦敦号上也有我们的人,我亲眼见过,他出现在甲板上,黑头发,穿咱们的衣服。”
“亚伦,你们竟然骗我!”李肇基把最后一批俘虏中的亚伦按在了甲板上,亚伦吓的哇哇大叫,哭着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