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沐一直都很清楚,李肇基对手下人是很宽容的,但这种宽容不是纵容,当一些事情出格的时候,他的会用雷霆手段,严酷军法来处置。
“大掌柜,还有一件事。”唐沐摆摆手,让亲随们出去,然后低声说道:“您安排我们带船只回去,您身边的事,就要交给长水来负责。
其他的也就罢了,刘利的事,您准备如何处置?”
李肇基听到这个名字,脸立刻阴沉了下来。
刘利是刘明德侄子,是在东方号上最早追随李肇基的那一批人,只不过,从一开始他就落后了。当初在东方号上,他既没有陈六子的忠心,也没有刘明德的能力,甚至他的哥哥刘顺都因为勇武过人早早得到李肇基的赏识,现在已经独掌佐渡军事。
而刘利呢,长期负责商社在澳门的事务,一开始还是挺重要的,随着商社与广东官方的关系缓和,和广东士绅形成了利益共同体。澳门的事务就变的可有可无,而刘利在澳门任上也没有展现出高人一等的能力,反而弄出了做假账、贪污的事情。
是刘明德主动出面敲打了他,并且恳求李肇基在北征期间,将其带在身边。
李肇基答应了,让刘利打理一些早期的外交事务,这一点他确实做的不错,刘利八面玲珑,与人打交道方面颇有能力,但心胸狭小且贪心不改,在登陆辽东,正式作战后,其负责打理商社在辽西和关内的一些生意。
一开始,就传出他以权谋私,利用李肇基给的权力,做自己的走私买卖。李肇基听说消息之后,也没有直接处置,因为刘利现在是辅佐义弟陈六子的,于是李肇基只是询问陈六子,得到了一个略有瑕疵,无伤大雅的评价,李肇基也就没放在心上。
但很显然的是,陈六子对刘利这个商社老资历过于信赖了。
一直到满清借助班志富与商社媾和,从班志富嘴里,李肇基才知道,商社内部高层,有人泄露机密,略微一查,这个人便是刘利。只不过一时抓不到他的直接证据,李肇基只是让唐沐秘查。
“可有确凿的证据消息?”李肇基问。
唐沐说:“我原本已经买通了他身边的两个亲随,得知刘利的私人买卖他身边的大部分人也不知道,只有三四个人参与,大量与本地的商人合作,或者以本地的商人名义展开。
当我想了解更多的时候,这两个亲随,消失了。”
“消失了,被发现后灭口?”李肇基警惕起来。刘利身边的亲随都是刘明德亲自安排的,如果刘利连叔父安排的人都敢杀,说明他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更说明,他错误太大,已经无可挽回了。
唐沐微微摇头:“暂时不能确定,一个来信说去济州岛,一个说去济南城。是不是灭口,得一个月后才能清楚。”
李肇基微微点头:“那就暂时不要动他。长水虽然年少,但心眼颇多,这件事交给他留意就行。你回了淡水,要把所知道的情况秘密告诉刘明德。
我已经很久没有对内部开刀了,如果刘利做的太过的话,他必然被杀鸡儆猴。
他的资历和关系,足够震慑其他人。”
“大掌柜,他是老刘的侄子,刘顺的亲弟弟。”唐沐说道。
李肇基呵呵一笑:“你以为我说的杀鸡儆猴就是要杀他吗?你错了,我是要好好的惩罚他,让他感觉痛苦,让其他人感觉到畏惧。只要留下他的性命,老刘和阿顺都不敢说什么。”
唐沐微微点头,只要李肇基没动杀心,一切就都好说了。
京城,紫禁城。
“好了,你不用说了。李来亨没有罪过,郭升也没有!”在军机会议上,李自成高声制止了李过的请罪,他站起身来,面对文武两班臣子说道:“来亨只是半大孩子,郭升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将军。这两个人中了李肇基的计,斗不过李肇基是很正常的。
别说他们,我们任何一个人单独应对他,都未必是对手。所以咱们必须团结起来,日后谁也不要说来亨和郭升在辽东这件事上的罪过,朕,不想再听到这些。
他们已经做到很好了,朕不是崇祯,不会苛求自己的臣子去做他们做不到的事,你们明白了吗?”
“是,皇上!”众人齐声应和。
李自成微微点头,对宋献策说:“军师,说说关内的情况吧。”
在乾清宫正中央的拼桌上,也铺着一张地图,上面插着一根又一根的小旗,在这里大顺以金色为正色,而给满清以青色。
在一个月前,中原战场上插着密密麻麻的青色小旗,还有镶白边的青色小旗,前者是被满清直接占领、控制、屠戮的城市,后者才是发生叛乱,或勾结满清的城市,而现在,上面的青色旗帜越来越少了,尤其是中原腹地,已经完全没有了,全都聚集在京城东面的两个州府。
“皇上,诸位大人。
清军已经退守永平和蓟州两地,中原已经安靖了下来。在诸位将军的努力下,各地的残余清军已经肃清或者驱逐,而牛大人已经安排官员接管了州府县城,按照皇上的旨意,满清入寇期间,若无杀害我大顺官、将之罪的绅民,一律免罪。
各地士绅欢欣鼓舞,纷纷迎接王师。”
“这些个王八蛋,清军来了迎清军,顺军来了迎顺军。以我看,那些剃发,须得一概砍头才是。”刘宗敏怒气冲冲的说道,与以往他作为武将之首不同,现在这个位置已经让给了泽侯田见秀。
田见秀呵呵一笑:“唉,犯不着这样。现在不是以前了,咱们上位当了皇上,人家也曾经效忠咱们大顺。按理说,朝廷该保护人家才是,清军入关,咱们没挡住,本身就是咱们理亏些。”
李自成微微点头,他也有类似朴实的看法,他微微点头,说道:“牛大人,这些时日你辛苦了,你做的工作,大家伙全都看在眼里,以往的罪过,就免了吧。”
丞相牛金星在进入京城之后结党营私,贪污腐化,而且他不是与顺军上下一起腐化,而是趁着顺军主力出京迎战清军的时候,在后方吃独食,造成了前线吃紧后方紧吃的恶果,李自成只能处罚他。
但大顺开国不久,人才匮乏,牛金星这个丞相还要继续用。
牛金星连忙谢恩,他跪在地上,说道:“微臣还想向皇上建议.......。”
“牛大人,起来说话吧。你一奏对就跪下,咱们这些不跪的,显的没有规矩呀。”田见秀打趣说道。
李自成也示意他起来,牛金星说:“刚才汝侯说的是,此次满清入寇,确有不少士绅屈身侍虏的,其中不少做了汉奸,跟着清军出关了。也有不少,舍不得家业,束发网巾,又做了咱们大顺的顺民。
可也有不少士绅,在清军入寇的时候,结寨自守,对抗清军与匪寇的。也有人,人在曹营心在汉,支援朝廷钱粮,提供消息的。
当然,微臣也清楚,那些结寨自守的,对抗清军,也抗拒王师,那些支援朝廷钱粮的,也有两头讨好的。
但到底这些人,对大顺有功。
虽说入京之后,皇上开了恩科,但咱们大顺官员仍然不够用,那些朱明降官,选用了不少,但也是充实京中各部,地方仍然空虚。因此微臣建议皇上,再开一次恩科,或直接擢拔有功的士绅、豪杰,替皇上您安民教化。”
“嗯,这个提议很好。”李自成微微点头,显的很是满意。他环视一周,见无人反对,就说:“丞相,擢拔有功之人,你列个单子出来,需要仔细遴选。
恩科还要再开,军师,这件事你来操办。现如今没有功名的,是无法做文官的,若是坏了这个规矩,日后不好治天下。朕以为,那些对朝廷有功的士绅豪杰,若无功名,朕开这次恩科,给他一个功名。
若是连字都识不得,那就开武科,让豪杰们武举入仕。”
众人都是点头,心道自家皇上越当越是有模样了,虽说免了牛金星的罪过,但还是一碗水端平,还让军师宋献策辖制他。
宋献策应下之后,继续解说局势,他说道:“前方的消息汇总了下来,目前清军仍旧占据蓟州和永平两个州府,似有固守之意,为日后出入边墙便利。
但关内的清军,满洲八旗越来越少,越来越倚重绿旗兵,看起来,清军在关内打久了,也想退回去休养。”
“以军师所见,此时反攻可好?”李自成问。
宋献策说:“以微臣所见,再等一个月,最好。”
“如何说的?”田见秀等将领都是问道。
宋献策笑着说:“杨各庄一战后,咱们大顺失了主动权,为何?是因为清军率先调来了边墙外的蒙古鞑子,三万多蒙古骑兵一入关,立刻让清军占据了兵马优势。
虽说现在泽侯带来了援军,但双方兵力相差无几,而直隶东部平坦,还是骑兵多的清军占据上风。
可现在已经入冬了,却迟迟没有落雪,那三万多外藩蒙古兵是回草原,还是继续作战,尚未可知,但一个月内,草原必然封冻,他们若是回去,月内必回,若是一个月还不回,那就是接着打了。
皇上,诸位大人,有没有这三万多蒙古鞑子,可不是一个打法吧。”
在场众人,都是经历过阵仗的,都是点头,三万多骑兵,大顺所有骑兵加起来也就比这个数稍微多些,有没有,确实不是一个打法。
田见秀也是微微点头:“皇上,军师这话有道理。
大军鏖战久了,步兵在壕沟里呆了一个夏秋,骑兵陪着清军骑兵出入山西无数次,人疲了,马瘦了。是该好好将养一下,而且这一次中原被满清抢的厉害,上百完百姓被屠戮,几十万丁壮被掳走。
从四月打到现在,过了农时,地方一片饥馑,若不好好安抚救治,怕是年前年后中原就遍地烽火,遍地贼寇了吧。
诸位,咱都挨饿过,人饿狠了,什么事做不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