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说完,随他而来的几个将领纷纷点头,并未提出异议,但多铎显然更在乎参加过清河一战的阿巴泰父子的意见。
“七哥,博洛,你怎么看?”多铎主动问。
阿巴泰说:“这办法是不错,但要给红衣炮多配些牛马,让其速度再快些。他们的方阵也是能移动的,只是速度慢些,若红衣炮的速度追不上人家方阵移动的速度,就难办了。
因此,选定战场也要仔细些,最好选择官道附近,把红衣炮的移动速度提起来。”
多铎微微点头,又问博洛:“你呢,还有什么想法?”
“豫亲王,东番贼的骑兵不多,但骑阵了得。我听逃回来的奴才说,五棺山一战,勒克德浑带八旗兵和他们对冲,双方人数一样,却被其杀的惨败,自己也死在了敌人马刀下。
万不可轻视东番骑兵,非以两倍兵力牵制不可。”博洛说道。
但诸将脸上都显示出轻蔑的神色,虽说八旗靠骑射打天下是扯淡,但满洲八旗里擅长骑战的不少,蒙古八旗更是骑射厉害,怎么也不会觉得一群海盗的骑兵有多厉害,但多铎却瞪了这些人一眼,说道:“我知道了,就这么办。”
多铎一样不怎么放在心上,可问题在于,多铎麾下骑兵众多,按照博洛说的,用两倍骑兵牵制对方骑兵,自己也有充足的兵力。如此,听博洛一言也没什么,总不能为了那点虚荣心就把八旗诸绅置于危险之中。
“好,那就这样吧,各部隐匿山中,不要暴露。命锦州守军出城,给明军一点压力。让东番贼可以快些出.......。”多铎起身,就要对众人下达命令。
却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一人疾驰而来,面对白甲兵的阻拦,那人一把推开,却依旧被人拦在外面,他大声叫嚷起来,堂内众人一听,阿巴泰和博洛都是向外看去,因为听声音正是岳乐,阿巴泰的儿子。
“岳乐,你怎么来了?”阿巴泰脸色大变,呵斥骂道。
与上一次从盛京出兵南下时完全不同,阿巴泰已经认识到东方旅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因此这一次没有带岳乐,就是怕出什么意外,想不到岳乐还是来了,他以为岳乐急于建功立业,私自跑来的。
岳乐被多铎允准进来,才摆脱了白甲们的束缚,他满身是汗,疲惫不堪,说道:“豫亲王,阿玛,出大事了。东番贼北上了,越过了太子河,过了辽阳,直奔盛京而去,这还是四天前的事,说不定现在已经兵临盛京城下了。
皇太后和郑亲王命我来报信,让你们速速驰援,速速驰援。”
“怎么可能?”多铎直接傻眼了。
“济尔哈朗确定是东番主力吗,有没有步兵,有没有炮兵?”阿巴泰扶起儿子,直接问道。
岳乐点头:“都有,在浑河边上,满达海带一千多骑兵,想要打个半渡而击,东番贼又结了方阵,满达海只能撤,却不曾想,东番贼的骑兵已经渡河,侧翼突袭,又折了二百多兵马。
而辽阳那边来人说,又有一支规模更大的兵马北上了,很多火炮。其中有顺字旗的骑兵营伍,据说是顺军。我这一路出京,遇到两拨敌军,在辽河上四处搜缴船只,找到就烧,浮桥也都被烧了。”
“他奶奶的,吴三桂那个混账不是说,东番贼必救粤军么,怎么烧了浮桥,断辽东辽西联络,直奔盛京去了。”多铎登时暴怒。
阿巴泰说:“多铎,这个时候骂人无用,事不宜迟,须得立刻进军,救援盛京。盛京虽然还有六千兵,但要么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兵,要么是十几岁的娃子,除了满达海那一千来人,都不经打呀。”
“七哥,你带你的三千兵立刻启程.......。”多铎在地图上点了点,说道:“你从牛庄渡河,博洛,我给你两千骑兵,跑远些,你去铁岭渡河。我带其他人,到平安堡渡河。
东番贼的意图很明确,就是要用辽河这一屏障阻滞我们,他李肇基好打盛京。
但他们骑兵少,辽河千余里,也不是他们能控制住的,咱们上中下分三路渡河,必然有可以成功的。
记着,不论哪路渡河成功,都不要与东番贼作战。博洛,若你渡河成功,立刻支援盛京,能进城防守最好,若是不能,在城外游击,牵制敌人兵马。
七哥,你若渡河成功,视情况而定,若东番贼已经在攻打盛京,你可北上支援,若没有打,你要率军截断南北,若敌人后方空虚,可下辽南,断其后路。
都听好了,不要强求战果,此次只求保盛京之万全。”
对于辽南的庄屯,多铎或许可以舍弃,毕竟那都是旗中奴才的产业,但盛京断不能有失,各旗贵族的家眷都在盛京城中。
盛京城下。
十月初的盛京已经刮起了来自草原的寒风,李肇基裹着披风,进入了一处房屋之中。
屋子里点了火炕,热腾腾的,唐沐已经准备吃食,几颗鸡蛋,一点红糖,热腾腾的喝下去,浑身都是暖和。
“来亨,你也喝一碗吧。”李肇基说道。
但李来亨却掀着门帘,眼睛盯着远处,李肇基拉他到了身前,说道:“你也不觉得吵闹。”
即便厚重的布帘盖上,依旧有隆隆的炮声在外面传来,那是正在炮击盛京南城墙的重炮阵地。
李肇基这次一口气带来了六门十八磅炮,还有从海城、牛庄缴获的三门红衣大炮,约么十磅多点,一并带来,对着盛京城墙就是猛烈炮击起来。
盛京城墙周长超过六千米,着实是一道大城,原本高两丈五尺,但皇太极入主沈阳,改名盛京之后,又把城墙加高了一丈多,让城墙高度达到了十二米之高,这种城墙是重炮最佳的攻击目标,李肇基命令火炮直接瞄准盛京城墙的中下部轰,直接把下面掏空了,上面的城墙自然而然的就会垮塌下来。
“想不到,你们的红衣炮更大更厉害。”李来亨这是第一次见十八磅重炮,看的啧啧称奇。
李肇基哈哈一笑:“那当然,红衣炮其实就是海军加农炮,也就是战舰上用的火炮。大明的第一批红衣炮,是澳门葡萄牙人从沉船上捞起来的英吉利炮,约么也就是九磅炮,后来也有十二磅炮加入明军。
再后来,大明和满清都能自己铸炮了,口径也就是十磅左右,而我这炮,是原定给旅顺要塞定制的岸防炮,十八磅。我那还有更大的,二十四磅的,只可惜,留在旅顺了。
你是无缘得见。”
李来亨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么些门道,将来若有机会,可要带我见识一下。”
“别说见识,就冲你不远千里,把骑兵带来盛京的情分,送你几门又何妨?”李肇基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边递给李来亨一碗热汤,一边展开地图,让李来亨介绍一下南面的局势。
李来亨一口喝光了热汤,指着地图说道:“清军的反应很快,我一路前来,斥候在海城一带抓了几个清军,他们是阿巴泰所部,原本已经到了义州,准备埋伏你,但你一北上,立刻南下,从牛庄渡河而来。
因为他们反应快,步兵也就无法按时赶到战场了。
郭升将军滞留在了海城,他麾下有两千步兵,四百骑兵。
赵将军得到我的示警,停在了盖州不动了。他的两个步营押解了后续的弹药补给,他给我的消息是,在盖州防备清军南下骚扰。让陈平协防金州和旅顺两要塞。
而我担心的是辽阳城外的王,兴部。”
李肇基在北上途中,让王,兴带他的两千人看守辽阳的汉藩,但现在后路被断,情况有些危急,其他各部还有城池可以依仗,但王、兴可能受城内外的夹击。
“我已经命令他南下与郭升汇合了啊。”李肇基说。
“是,我的骑兵北上的时候,看到王,兴把他的步兵排列成一个四营大方阵,缓缓南下。可有汉藩兵马从旁骚扰,我安排人协助他,被他拒绝了。这个人,真是可恶,老子不计前嫌帮他,他还把老子当流贼,若是他被清军灭了,那便是活该了。
而且我担心,这厮就算带兵进了海城,又当如何呢?他和郭升将军,会不会产生冲突,亦或者因为身份原因,被清军利用呢?”李来亨的手指头不断点在海城,以至于连地图都戳破了,显然他真的很担心。
但是李肇基一点也不担心,安慰他说道:“不怕,不怕,你放心好了,王,兴断然不会惹事的。”
骚扰王,兴南撤的清军是汉藩一部,人数不多,而且只是做做姿态而已,这一点,尚可喜早就派遣班志富告知了李肇基。
而王,兴和郭升合营之后会不会出问题,李肇基也不担心。
原因很简单,王,兴虽然是粤军,大明王师,但半年前他还只是广东的一个水贼,麾下各营多是招抚自广东的海盗、山贼,这些人只是披了明军的皮,实际对大明没什么忠诚度。
郭升更有意思了,他虽然是顺军,但在半年前,他还是大明的柳沟副将,一个前明军,一个现明军,一个现流贼一个前流贼,合营在一起,只会有说不完的话,感慨不完的人生,哪里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更何况,他们要抱团取暖,等待别人援助,就更不可能搞事了。
李肇基点了点地图说道:“这里是铁岭,有一支清军向那里靠近,准备渡河,而平安堡一带,多铎率领的主力也在筹措船只,准备渡河。”
“多铎与阿巴泰是一起出发的,为何慢了许多。”李来亨说道。
李肇基说:“那是因为多铎还没有放弃灭了我们的心思。阿巴泰那支是用渡船过河的,还找处浅滩,而多铎呢,正在打造浮桥,他想把后面汉军的重炮运过来,然后用炮破我们的方阵。”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李来亨不解。
“你可知道尚可喜?”李肇基反问。
“听说过,投降满清的顺王。”李来亨说道,他说:“一个连杀了自己全家的敌人都能投降的人,给你送消息,说起来也是很顺理成章的。”
“怎么样,对他有没有兴趣?”李肇基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