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汉军是清军中的火器部队,但这支火器部队更多的是炮兵部队,虽然也装备了鸟铳、三眼铳之类的火器,但最多的还是各式火炮。
汉军常备一百门以上的红衣炮,而且大部分都是十磅以上的火炮,而大大小小的佛朗机装备了一千多门,而这一次绕行草原进攻,主要携带的就是佛朗机一类的轻便火炮。
佛朗机在这片土地上的各种军队里都有装备,苏亚雷斯对其也不陌生,顺军之中不少也有使用的。
唐通把所见识过的汉军旗火器解说了一遍,除了数量让人有些惊讶之外,其余的倒是没有什么,苏亚雷斯更是表示,与佛朗机这类轻炮进行炮战,四磅野战炮可以轻松战胜,但问题是,清军不只有佛朗机炮。
“我昨晚派了几个人饶过林子去侦查,虽然折损了几个,但也发现了东虏的其他动向,那就是盾车,东虏的盾车与汉军旗一块行动,也已经赶到,而我我的手下还发现,他们在加固和制造新的盾车,数量不少,或许几十辆,或许上百辆。”唐通说道。
张鼐微微一笑,嘴角带着不屑:“盾车而已,不难破坏。”
唐通立刻郑重回应:“义侯,虽说各军都用盾车,但东虏的盾车和明军的不同,您若以破明军盾车的办法对付东虏盾车,怕是要吃大亏。”
弹起盾车,用的最多的,还是明军,明军常常组建车营对阵,张鼐和明军打了多年交道,因此很对此很不屑,但他不知道的是,明军的盾车和清军的盾车就不是一种玩意。
明军的盾车起源于在空旷地面上对付蒙古骑兵,蒙古人只有弓箭,而明军的铳炮很容易惊扰其马匹,所以明军的盾车用的木板比较薄,通常一寸厚即可,万年年间甚至出现了只有六分厚的轻车。
但清军的盾车从一开始就是用来对付明军火器的,因此突出一个防御力强。
其构造比较简单,最重要的结构就是树在双轮车上的巨大木盾,这木盾可以遮蔽二十人以上,才有五六寸的木板,而且加以牛皮和铁皮,形成三层复合结构,佛朗机、虎蹲炮之类的发射霰弹的小炮无法破开其防御,鸟铳、三眼铳之类的就更不行了。
只有三磅以上的火炮才可以有效对付盾车,而且必须是实心炮弹,因此,除了苏亚雷斯的四磅炮,顺军没有能破盾车的武器。
苏亚雷斯说道:“看起来鞑靼人掌握了一些对付火器的战术和特殊武器,但我认为不算什么,他们的火炮基本上没有威胁,因为我们可以把步兵布置在河堤下面,就藏在了反斜面,他们火炮打的炮弹就打不中我们的士兵。
至于盾车,我们可以把一些木桩砸进地里,这样让他们的推进变的缓慢,给我的火炮更多的发挥空间,用实心弹把他们的盾车一个个敲碎。他们有援军,我们也有援军,虽然我们仍然处于劣势,但拥有地利。
那么,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我的炮弹只剩下了一半。”
苏亚雷斯的炮兵连只有炮车和弹药车随行,因此每一门火炮只携带了五十发左右的炮弹,补给车过于沉重,因此滞留在了通州。
张鼐则是看向唐通:“唐将军,你认为呢?”
“或许我们可以退到河对岸去,敌人的盾车肯定无法过河,这样他们的火炮和盾车就都没有作用了。”唐通显的很保守,毕竟参与此战的步兵都是他的人,在已经取得战果的情况下,他希望伤亡越少越好。
张鼐没有回应,而是看向敌人的方向,进入了思考之中,唐通和苏亚雷斯都看着他,希望他能接受自己的建议。苏亚雷斯的战术,战果大,损失也大,一旦取胜,甚至可以反击敌人,而唐通的办法战果小,损失肯定也小,也没有扩大战果的机会。
“其实,怎么选择都意义不大了,这支入寇的敌人是偏师,而古北口那边的戏演不了多久就会被戳破,我们撤退是早晚的事,只不过,磨刀峪的兄弟却救不回来了。”张鼐淡淡说道,声音之中略显有些无奈。
“啊?”唐通惊呼出声:“磨刀峪?您是担心磨刀峪的守军吗?”
张鼐点头,唐通说:“他们已经逃回来了,男女老幼一共一百四十多个人,我安排他们进了辎重营,除了他们,我的人还收拢了三百多个被科尔沁人掳走的难民。”
“你确定?什么时候的事?”张鼐诧异问道。
唐通先是吩咐亲兵去把磨刀峪的人叫来几个,又说:“磨刀峪的人是昨晚后半夜到的,而难民则是从昨天早上陆陆续续抵达的,现在还有人跑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张鼐看向唐通。
唐通不知如何回答,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守军和百姓的生死,但张鼐很在意,在农民军的早期,出卖、投降、畏战的事层出不穷,一直到李自成成为闯王严肃军纪,这支军队才出现改观,但对于关奇这类困守孤城,还给敌人造成杀伤的士卒,出身寒微的张鼐极为欣赏,相反,明军相互出卖、坑害很常见,松锦之战,唐通若不是扔了友军跑的快,也会损失在战场。
因此,唐通不在于磨刀峪的人,又不是他的亲信部曲,死了,活了都无所谓。
不多时,关奇和由羽二人被带到了张鼐面前,二人禀明的身份,并且告知了如何脱身。
当科尔沁人的营地被唐通亲兵袭击的时候,关奇和由羽就知道有援军抵达,但一直联络不上,到了白天,就听到此地炮声隆隆,就猜测援军和敌人打起来了,二人都觉得机会难得,就准备撤退,他们先是把一些财物装到了马车上,在白天就往外跑,被科尔沁人的骑兵拦截,于是退回了磨刀峪,而科尔沁人控制马车,抢劫财物的时候,里面的火药爆炸,炸死了十几个人。
因此等关奇和由羽带着百姓第二次逃跑的时候,科尔沁人没有敢靠近。
能逃走,还有科尔沁人的判断有问题,他们一直以为磨刀峪光士兵就有三百人,加上百姓,说不定上千,以为逃走的人只是一小部分,结果却得到了一座空城。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张鼐问道。
关奇说:“我们绕了北面的山,走了一个晚上,从上游渡河,穿过林子过来的。由羽带着老弱和伤病,从山下林子直接穿过来,从白石滩那边过来,和我们汇合,还有十几个人,走了最安全的路线,向北到了林泉子,又找来了这里,所以刚刚抵达不久。”
“等等,你们一百多个人,就分了三路。”张鼐有些觉得奇怪,因为有老弱和伤员,由羽带人走了最危险但也最便捷的路,关奇走的是比较安全的一条,而最谨慎的人,绕的最远,也最安全。
关奇说:“这里小路很多,因此很容易逃出来。熟悉地形的人也很多.......。”说到这里,关奇躲避了张鼐的眼神,张鼐却认真询问,保证不怪罪他,关奇才给了答案。
原来墙子岭既是大明的边墙,也是走私的集散地,每年大量的盐、铁、布匹从这里进入蒙古人的地盘,来往的人多,熟悉道路的人也就多,而不论磨刀峪还是被俘的那些本地人,多借走私为生,所以得到自由后,立刻就找到自己熟悉的小路逃走了。
“好,你们去休息吧,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跟了我了。”张鼐对关奇等人说道,在送走了他们后,张鼐说:“苏将军,让你的炮兵退到马蹄湾里去,唐将军,把后队调来,天黑之后,我们撤退。”
唐通紧张的听着张鼐的调遣,还以为张鼐要继续打,但没想到最后的命令是撤退。
“如果我们要撤退,还调后队来做什么?”唐通问。
“后队来了,东虏会以为我们会继续打,这样晚上的撤退才会顺利。”张鼐淡淡说道。
张鼐撤退的原因有两个,其一就是再打下去意义不大了,自己兵力没有优势,难以取得决定性胜利,还要冒着古北口的空城计被识破的危险。其二就是关奇和那些难民可以逃回来说明,附近有太多自己不知道隐秘小路,敌人很有可能绕这些小路抄自己后路,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后队跟上来的原因。
或许科尔沁人和东虏不知道这些小路,但本地的百姓知道,更关键的是,张鼐和唐通派遣出去的斥候发现,科尔沁骑兵不见踪迹,张鼐不知道满珠习礼就是一个只想着抢劫发财,不想折损的家伙,已经退出了边墙。张鼐只能把科尔沁骑兵的离去往坏处想,或许他们已经开始绕后了。
四天后,张鼐成功带队返回了通州的出发地,密云也随即放弃,他把部队交给了副手之后,立刻前去了京城,把此行经过、与东虏的对战经验告知了李自成及大顺的高层。
“皇上,古北口和墙子岭都丢了.......。”张鼐进入了乾清宫,这里已经成为了大顺的指挥中枢,一片兵戈氛围。
“义侯,不要慌张,喝口水,我们有的是时间。”李自成已经从塘报里知晓了磨刀峪一战的大概,斩首四百余对于大顺这样一支拥有四十多万军队的力量来说,谈不上什么大胜,但却提振了士气军心,也证明了东虏并非不可战胜。
由此,李自成对张鼐极为满意,军中对其评价也很高。
刘宗敏指着地图,从全局的角度告诉了张鼐现在发生的一切:“现如今东虏一支主力从喜峰口进入,人数大约在两三万人左右,蓟州已经丢失,东虏占据遵化,以此为基础,扫掠周边,我们的骑兵与他们发生了大大小小的战斗,损失不小,东虏马多,蒙古人擅长骑射,不好对付。
而古北口送来的最后消息显示,如义侯猜测的一样,这确实是东虏主要进关路线,而且以满洲为主,已经入关,占据了密云。
我们暂时无法确定东虏入关兵马,但显然,十万以上是肯定的。”
“吴三桂呢,他的态度?”张鼐立刻问道,他认为这是关键。
“这个家伙,作壁上观。”李自成淡淡说道,眼神之中闪过一些狠辣。
但张鼐立刻说:“皇上,这已经是很好的局面了,我们或许应该多释放一些善意,比如把吴三桂剩下的亲眷送回去,再给他一些赏银之类的。”
宋献策笑着说:“皇上已经以安民备荒的名义送去了四万两银子,吴三桂接受了,但剩下的亲眷,吴三桂却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