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都在点头,为徐老爷站脚。一如他们刚才表示自己要团结在陈子壮身边一样。
唐沐的话是真是假,他们不知道,但有一样,唐沐说了,他是来善后的,什么是善后,就是赔偿。
士绅们很清楚,若是和李肇基的东方商社一拍两散,大家伙就什么都没了,可反过来,背离了陈子壮,广东士绅还是广东士绅。
唐沐冲周围人团了揖,说道:“方才我已经说了,因为大掌柜预料到郑家为发难,所以提前拿了郑森做人质,以策万全。而到了长崎,大掌柜也不欲进港,而是泊船于左近岛屿,让船只挨个进港贸易。”
众士绅纷纷点头,显然是满意李肇基的安排,既有条理,又足够周全。
“可陈四安代表商社前往长崎贸易期间,中了长崎奉行的计策,那厮诓骗陈四安,如果陈家可以帮着他们拿下我东方商社,日后可代替东方商社,垄断广东与长崎的贸易。
陈四安回来后告诉陈四公子,四公子也见利忘义,而长崎奉行还答应,保全广东士绅的货物,因此他调配货物,把陈家、黄家等各家货物统一放在伶仃岛号上,然后进了长崎。
幸好,我商社受上天庇佑,郑家家将施琅误会,以为我家大掌柜害了郑森,匆匆前去长崎,与伶仃岛号发生冲突,导致伶仃岛号被扣押,四公子被俘虏,却也保全了其他船只和货物。
大掌柜彼时并不知是陈家主仆暗自勾连,便是扣港问罪,与倭人冲突起来。”唐沐满脸正色,对周围人说道。
陈子壮脸色极为难看,他握着拳头,咬牙不言,便是不想被人扣上包庇和仗势欺人的罪名。
倒是黄老爷损失最大,与陈家一向交好,主动问:“唐沐,你说的这些,证据何在?”
唐沐从鹿皮袋子里拿出书信一封,说:“我有证据。此为陈四安的供状,他打理货物,并未身陷长崎,四公子被扣押后,他说明一切,写了出来,有亲笔供状在此,说明之后,便是自杀谢罪了。”
“哈哈,老夫以为.......。”陈子壮脸色稍缓,出言斥说,却被唐沐打断了:“陈老爷以为什么,觉得这是我们商社逼迫他,又杀人灭口吗?”
陈子壮就是这个意思,而唐沐又拿出几封书信,说:“这有郑家郑泰、长崎奉行马场利重各自所书说明一封,和共同署名的说明信件一封。当然,这是抄件,你们若是不信,待船队回来,可看二人亲笔。”
说着,这些信件被交由了在场士绅轮流去看,事情始末原委,这些信件之中说了个明明白白。
陈子壮也看了一遍,觉得逻辑自洽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唐沐所言,事关陈家声名,若由此坐实了,陈家名声俱丧不说,还是承担起此次长崎贸易失败的责任,毕竟李肇基的做法无懈可击,一切都是因为陈怀玉见利忘义。
“一个死人的供状,几封手抄的信件,作不得数,还是等李肇基送来亲笔再说吧。”陈子壮不待众人表态,出言说道。
唐沐呵呵一笑:“我便是知道,会有人故意是非不分,把所有责任扣在我们商社身上。幸好,我有人证,便在门外口袋里。”
“这也要看是什么人了。”陈子壮淡淡说道,招呼外面的人:“把外面的口袋带进来。”
外面的管家听到,拖拽着口袋进来,经过门槛的时候,里面的人脑袋狠狠的撞在上面,他也不管,他在门外听的清楚,里面这人是证人,是来坏陈家名声的,他巴不得弄死里面的人。
“打开。”陈子壮淡淡吩咐说。
管家扯掉绳索,把里面人的脑袋拉出来,一把拽掉嘴里的破布,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呈现在了他面前,上面的伤有些是掐的,有些是刚才碰的,但看到这这张脸的时候,管家直接愣住。
那人直接哭喊出来:“爹.....你怎么这么狠心,又踢又掐的,差点弄死儿子啊。”
这人正是管家的儿子陈兴,当初陈子壮派陈怀玉去东方商社历练,管家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赶忙派了儿子在身边此后,日后若是陈怀玉飞黄腾达,他一家也能鸡犬升天。
“儿子,儿子.......。”管家连忙把陈兴从口袋里拉拽出来,想要解开绳子,却是被唐沐一脚踹开。
唐沐抓着陈兴的肩膀,说道:“陈兴,当日在船上,陈怀玉与陈四安如何密谋的,你从实说来。”
陈兴是陈怀玉的仆人,平日照顾他比较多,陈四安与陈怀玉说话也从不避着他。在陈怀玉被扣押后,陈兴便是魂飞魄散,这次从佐渡回来,他被当成猪一样扔在底舱,日日受潮湿和黑暗的折磨,早就没了什么抵抗的意念,唐沐让他干什么,他一点不字不敢说。
“真的不管我事啊,是陈四安说长崎的一个大人要给陈家机会,可以取代东方商社,他们两个商议着.......。”陈兴跪在地上,连珠炮似的把知道的东西说了个遍。
如此一来,真相大白,唐沐又把陈兴塞了回去。
“唐沐,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我陈家仆人。”陈子壮喝道。
唐沐拔出刀子,直接顶在了口袋上,吓的管家直接扑跪在地,唐沐说:“陈老爷,诸位老爷,四公子是被扣押了,除了他,你们不过是损失了些货。
而我商社了,为了此事,已经有二十余兄弟死于倭人之手,其中不少人是我手足兄弟。总要有人为此负责,陈四安死了,死人不作数,陈兴便要把这件事担起来。
我带他来,是作证的,可没说要放过他。你们若是阻拦,我现在就杀了他!”
“老爷,不敢啊,不敢啊,老奴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管家连连磕头,嚷嚷起来。
“你要怎么样?”陈子壮问。
唐沐说:“陈兴交由我的人看管,待大掌柜回来了,你和他商议如何处置吧,是杀是放,我只听大掌柜的。”
“好,就这么办。”陈子壮一甩袖子,命管家把外面唐沐手下请进来。
络腮胡子带人进来,把陈兴抗走了,管家连忙跟上,出了花厅,便是从怀里掏银子,塞进络腮胡子的手里,求他好好照顾自己儿子。
络腮胡子抓着银子,手都攥青了,可还是不敢要。
他现在也进了卫队了,规矩极严格,尤其是在唐沐手下,若是被发现,可是要砍手的。
“老家伙,你来。”络腮胡子把银子扔给管家,带他到了一旁树下,对他说道:“你刚才在厅堂里把事听清楚了,这其实和你儿子无关,是陈四安和你家公子的罪过。你想救你儿子,我给你办法,你去把陈四安的家人给我带来,交由我处置,陈兴,定能保命。”
管家问:“你说话当真。”
“机会只此一次,若是晚了,你儿子的命就由不得你了。”络腮胡子淡淡说道。
花厅。
陈兴的话,足以证明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陈家主仆,一时间,陈子壮的脸上挂不住了,他几乎要晕厥过去。可其余士绅的脸色也不好看。
这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们自从知道了北航贸易船队出事,一心想的就是怎么挽回自己的损失。
谁该负责?责任在谁谁负责,若没有唐沐来,大家肯定找东方商社要赔偿,可现在唐沐来了,证明了责任在陈家主仆,大家的损失怎么办?难道要找陈子壮负责?
徐老爷轻咳一声,说道:“我瞧着那陈兴颇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他的话嘛.......。”
“且慢!”唐沐一声断喝,打断了徐老爷的言论,唐沐笑着说:“徐老爷,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陈老先生今日身体不适,你可莫要再激他不高兴了。”徐老爷被唐沐打断了话,心里不悦,提醒说道。
“陈老爷高兴不高兴的,我不知道,但我下面说的话,估摸着诸位老爷听了会很高兴。”唐沐笑嘻嘻说道。
徐老爷呵呵一笑,捋须说:“你且说来听听。”
“诸位,我家大掌柜仗义豪侠,屡屡为朝廷,为百姓做了很多大事。这次与诸位士绅合作,一起北航贸易,大家的合作本是愉快的,若是没有陈家主仆搅乱行程,我估摸大家伙现在应该围坐在一起用大秤分金银,再讨论这一趟贸易船队的事吧。”唐沐说道。
“有话直说。”徐老爷瞥了陈子壮一眼,知道陈子壮的精神状态极为不好,于是提醒说。
唐沐冲众人抱拳,说道:“大掌柜仗义,不想让诸位伙伴受损,此次航行,我们商社要把损失一力承担了。”
此言一出,花厅里一片哗然,原本伤心到极点的黄老爷当即起身,问道:“这么说,你们商社愿意赔偿我们。”
唐沐脸色一正:“是非曲直,在下刚才已经说明了。既非我商社的责任,何来赔偿一说。”
“那你刚才为何说要把损失承担了。”黄老爷不免有种被耍了的冲动。
徐老爷却听出了唐沐话中深意,他拉了拉黄老爷说道:“黄兄,李大掌柜承担损失,是出于义气,是为了交我们这些朋友,不是赔偿。”
黄老爷微微点头,看向唐沐,在得到唐沐的点头承诺后,他的心情又一次畅快了,现在他只在乎能不能被打了水漂的钱拉回来,至于什么名义,他才不在乎。
“据我所知,广东士绅在你们船上的货,价值有二十三四万吧。”徐老爷说。
“仅在澳门上船的,便是价值二十三万七千两有奇。”黄老爷虽说也有功名在身,但为人市侩,对贸易行里的事很熟悉。
当初船队起航,他是亲自到澳门的,账目、货物,在场士绅里,他最是清楚。
徐老爷点点头:“唐沐,此次贸易失败,你们也没有赚到钱,拿什么赔偿......拿什么弥补大家的损失呢?”
“把箱子抬进来!”唐沐沉声说道。
当即,便是有八个仆人把用大杠把箱子抬了进来,唐沐打开箱子,露出了里面一个金色的冬瓜。
“这是金子!”黄老爷直接扑了上去,几乎是用吼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