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卷天都好奇向门外看去，而婉娘只是明了的笑着摇头，看来那人是这里的常客了。门被打开来，一白底紫色绣花裹边的男人进来，长发油黑，面若冠玉，笑容艳艳，手中一画有一松竹的白色折扇，步伐轻盈。

“文公子，你不在听雪房里，怎到这里来了。”婉娘上前笑道。

我见婉娘如此有礼，想必这人也是蛮有身份的，既然如此，说不定讨好他会有好处，比如帮我打响名声。

“我自是跟着刚才的琴声歌声而来，哪知刚到门口就听见一首好诗。”文公子哗啦一声收起扇子，到我跟前，卷天立马站到我身旁，满脸警戒。

“可是这位姑娘？”文公子打量着我，没有半分猥琐，想来也不尽是那种涂有其表的花花公子。

“正是。”我低眉柔声答道。

文公子双眼明亮，惊讶道：“想不到姑娘有不仅歌声优美，文采也如此潇洒豪气。”

“文公子过奖了，小女子不过只是想来讨一口饭吃，这才不得不献丑，也不知道能否入得了婉娘的眼。”

“婉娘，这是？”文公子看向婉娘。

“这位姑娘打今儿起就是我们明月楼的一员了，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抬头：“我说过我会成为明月楼的台柱，那么我就叫明月了。”

“好，明月甚好。”文公子拍手叫好，双眼亮晶晶的，“不知明月姑娘何时上台表演，我也好来一睹风华。”

“这要看婉娘的安排了，只是希望文公子倒是可要找些朋友捧我的场才是。”

“自是会的。”

*……*……*……*

我的第一次上台是在半月之后，这半月里我除了练舞也没有闲着，一来我转着弯的要婉娘加强宣传力度，一来我还得监督舞场布置，这次我并不是唱歌，而只是舞蹈。

上次我在锦城楼，主要是以唱歌为主，而这次，我不能露出我的身份，所以我不打算再唱，可是舞蹈，离开山庄之后我便再也没有碰过，现在重新拾起来得需要多费些心思才行，况且我选的可是杨丽萍的《月光》。

我选这支舞是有原因，第一，我将把《月光》改名为《明月》，这是为了响应明月楼及我的名字，第二，我相信这支舞将会轰动整个凤城，第三，在穿过来之前，我所学的正好是《月光》。

学舞的人，大多都崇拜杨丽萍，我自是其中一个，而我尤其喜欢《月光》及《雀之灵》，为此我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来学习《月光》，目的是为了找个一流的舞蹈团，甚至是在舞蹈界打下一片天，可是，天意弄人，还未等我完成这个梦想我就来到了这里。

半月之后，整个明月楼都张灯结彩，打扮的尤为华丽，而舞台下楼上走廊处都站满了人，这样的场景一点也不输于当年在锦城楼，我细细看来，这里的人数怕是有好几百，真担心楼被踩塌了。

我站在暗处，把楼上楼下都细细查找了一番，穿红色衣服的不少，可是额头有红色水滴的却是一个也没有。虽然我知道今晚能遇见他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没有见到人，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卷天这时过来，他担忧的看着我，眼里落满了灯光。

“你想说什么？”我理理他的头发，轻声问道，在这嘈杂的明月楼里，我的声音几乎被淹没了。

“歌儿，我害怕。”卷天抓紧我的手，掌心的温度让我浑身一颤。

“又不是你上台，怕什么。”我笑道。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卷天冷了脸。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说这个了。我上前一步将他揽进怀，这才发现他竟是比我都要高了，可即使这样，在我心里，他依旧是个孩子。

“我们都会好好的，你要相信。”

到了表演的时间，婉娘手下的一个丫头上楼寻我，我给卷天一个安心的笑，跟着下楼。

卷天，你要知道，有些事，我们是不得不面对的，只有面对了，我们才可以拥有幸福，虽然我不知道此行会不会在将来得到幸福，但是我知道，我不这样做就永远也得不到幸福。

我来带后台，端着杯凉茶慢慢喝下，冰凉的茶水下肚，压下心里的几分不适，接着拍拍自己蒙着面的脸，轻微的疼痛让我整个人清晰起来。

台上婉娘的得力助手冰儿正向大家介绍我及我的舞蹈。我听着那像是在推销产品一样的言语，几乎将我吹上了天，心里的泛起一股悲凉，我举起手，将手指一根根看过去，直到婉娘走到我面前。

“明月，你可准备好了？”

“你是不信任我么？”我抬头看她笑得妖艳。

“你可知我在今天压了多大的注，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婉娘句句冷漠，毫无一点人情。

我起身，向台上走去：“我自然知道，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若是失败了，我可不行婉娘会放过我，也许会生不如死。在来明月楼之前，我可是在君公子处听说过很多关于婉娘的事迹，虽然她表面上是个和蔼的老鸨，可事实上，怕没有一个能比她更狠的了。因为她懂人心，更懂得如何利用人心。

别人卖姑娘到明月楼来，她会给你一个选择，如果你不愿意留下，可以放你离开，并且会给你一些银子，让你感激涕零，然后在你离去的路上找人百般为难你，以至于让你相信呆在明月楼是更好的选择，为此你还会因为之前的几两银子为甘心为她卖命。

这就是人心啊。

冰儿下台，我听见台下的欢呼，我冷笑，这些个男人……

我对着身后的人打个响指，接着整个明月楼的灯光都熄灭了，起初有人还惊呼着，接下来丝竹声缓缓响起，在这嘈杂的地方显得突兀，渐渐的，四周安静下来，各自都明白表演开始了。

舞台后缓缓亮起灯光来，一盏一盏，明亮而闪动，打在刚才黑暗时落下来的屏风上。那屏风隔在舞台中央，左右连接到楼台，将台前台后完全隔开了来。屏风中央是个大大的圆，上面蒙着一层白纱，这就是月亮了。

看过《月光》的人应该都知道，真个舞蹈过程都是在圆月的背景下完成的，而我所能想到的，就是用灯光和屏幕来打造这个圆月了。

当所有的灯亮起，站在白纱后的我开始起舞，伴着一个微哑磁性的无声吟唱。音乐由缓慢婉转，到急促激情，笛声，歌声，鼓声交叉夹杂，一声一声响彻在人的心里。

我的肢体时而柔软，时而刚劲，将女子的婉约坚强体现淋漓。

这支舞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学习，也不过勉强学到了八分，而现在若是与杨丽萍想比怕是不及人家的一半，但是在这个年代，对于他们见惯了水袖舞的古人，这种新颖的风格够让他们三月不知肉味了。

我尽情的在台上舞动着，周围像是只剩下配乐的声音，其他什么也没有，而这段五分钟的舞蹈，像是再用我的一身来舞一般。算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隆重的跳这段《月光》，不，现在应该是《明月》。

当我的动作冻结在最后一刻，四周的灯笼熄灭了，我松懈下自己的身体，下了台，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累。当明月楼的灯光一一亮起，当我的视线逐渐清晰，卷天的脸也出现在我面前。

我报以他一笑，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地，他接住我，双臂有力，我突然觉得卷天已经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了。

“歌儿，你哭了。”卷天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

我摸上自己的脸，湿湿的一片，好像，真的是哭了呢。

婉娘这时上前来，笑得明亮：“明月你成功了，你听见了么，下面的人可都是为你欢呼啊。”

是啊，台下楼上的欢呼声不断，我知道从明天开始，明月将会同一曲一样，成为一个传奇，只是这个传奇与一曲完全不一样，一曲是为了自由而存在，而明月，是为了报仇而存在。

“我回屋了。”我淡淡道，依着卷天往回走。这样的场景，现在我无力应对。

我在卷天的搀扶下转过后台，双腿都是无力虚弱的，不知为何。

“明月姑娘。”前面一熟悉的男声响起，带着明显的兴奋。

我抬头看去，只见文公子站在前方，身旁还跟着几个男子，穿着不凡，想来也是什么贵族人家的公子。

“我家姐姐累了，要回房休息。”卷天冷冷道，带着警告。

文公子及身旁的人都皱起了眉，有些不悦。

我握紧卷天的手，现在可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几位公子，我家弟弟不懂事冒犯了大家，明月在此先道声不是，望各位原谅。”我扶着卷天微微欠欠身子，说道。

“姑娘客气了。”文公子展眉，“这是在下几位朋友，都惊讶于姑娘的才华，想要小聊几句，不知可否方便？”

我抬起头看过去，一一打量而来，文公子身旁共有四人，其中一人甚是扎眼，长身玉立，黑发蓝衣，面部线条坚毅分明，眉眼间还带有一股霸气，与我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苍梧国太子有些同气场，想来他也是皇家中人，而一旁的三人之像，都贵不可言。这几人来头可真是不小。

“文公子，明月今日着实累了，不可可否改天，倒是明月定会三杯赔罪。”

“这……”文公子看向一旁四人，有些为难的样子。

“既然姑娘如此说，我们也不好强求，我们定会改日来访。”其中一穿白底红色绣花裹边的男子说道，礼貌有加。

我点头致谢，让卷天带着我离去，与他们擦肩而过。

“你哭了。”一个淡淡的，沉沉的男声响起，是陈述，不带任何疑问。

我脚下一顿，偏头看过去，只见那蓝色衣装男子看着我，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我，三个字说的像是单纯的发音。

我也不知说什么，只是面纱下的唇角勾起，转身离开，上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