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恐怖利刃！”
楚晨曦永远不会忘记，这只仅是分身就让自己陷入苦战的恶魔。他自信自己的实力相比在圣格里姆尼学院那会儿应该有长进，但无论如何，这依然是一位重量级的对手。
禁封接替结束的语句，直直抵向恐怖利刃坐着的地方。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恶魔饶有兴致地反问了一句。于此同时，表面上云淡风清的他暗暗中却在慎重地评估着目前的状况——持有可怕宝具的少年对自己流露敌意，并非人类的少女们不动声色间便将自己锁定，还有从下方龙宵宫传来的慑人气息......恐怕就算以自己的实力，真的起冲突也绝对讨不到任何便宜吧。
当然，这样的心思是不会显露出来哪怕一丝一毫的。
“或者说，我出现在这里有什么问题么？”
有，你是一只恶魔——虽然楚晨曦很想就这么断言，但他很快发现，身边混着几乎全部都是人外生物的自己压根就没有说服力。而且，当初袭击学院主谋之一的某妖怪正在旁边望天吹口哨装无辜，更加让他没立场再说什么了。
“......”
默默地收起禁封。
“那么，我猜你们也是请来阻止教会天使降临的帮手之一了？”
“只是长远角度上存在共同的利害罢了。”
“哼~”
仿佛是觉得这样的对话索然无味，楚晨曦冷哼了一声，接着大步向舰桥走去。
在那里，帝卡已经等候多时了。
大块头遵照雪拉的指示在这里将众人引导致休息室，解释道：“还有最后一批客人要去接，请诸位在这里稍等片刻。”
“喂！”楚晨曦叫住了正准备走出房间的他，“刚才甲板上的那只也是你们叫来的？”慎重起见，再次要求确认。
“是的。”
这下就彻底没什么好说的了。
“还有一件事，我们想让雪拉过来看下。”楚晨曦在帝卡准备转身的时机又叫住他，然后指向静立后排的罗莎琳德，“就是这个奇怪的家伙。”
“嗯......我明白了。”帝卡推推眼镜，接着接通了与雪拉的通讯。
事实上，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和拉瑞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奇怪机械娘。但如果对方不想说，那么自己也不该多嘴，如果对方想说，那么更用不着自己先开口，抱着这样的想法，帝卡才一直保持沉默装作没有看到。
“......事情就是这样，雪拉你现在有空就——”
“和姐姐大人一模一样的人？！！”
雪拉尖叫着，忽地出现在房间里，顺势一把扑向罗莎琳德，脑袋埋在机械娘的胸部中间，发出宛如真正的变态般粗重的喘息。
对于一位空间系异能的驱魔师，像这样凭空出现实在是太平常不过了。
“真的是一模一样呢......咕嘿嘿......”
那个咕嘿嘿的恶心的笑声是怎么回事啊？你是哪里的痴汉么？
另一边，帝卡发出长长的叹息：“雪拉通常都是冷静得有些过分，可唯独涉及到艾因兹贝仑小姐有关的事情......”
“就会变得像这样‘咕嘿嘿’么？”楚晨曦悄悄道。
帝卡用苦笑代替回答。
......
最后，关于楚晨曦提出的帮忙检查罗莎琳德的请求，雪拉自然是满口答应。趁乌拉诺斯号前往迎接最后一批客人的途中，雪拉重*技术开发科科长的身份，将自己和罗莎琳德一起传送到舰船的研究室内。
只是，在消失的瞬间，雪拉脸上挂着的咸湿表情让人很不安啊......
因为暂时没有什么事情，祈、玉澡前和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嬴月自说自话地往外溜达参观去了，楚晨曦花两秒钟思考了一下，决定去见一见某位老朋友。
其它的事情，比如出现在这里的恐怖利刃（估计还有他的同伴们），还是放到等会儿一口气问清楚吧。
顺着感知到的魔力波动，楚晨曦辗转来到船舷附近的景观台——标识上是这么注明的，可实际上不过是个摆了几张椅子和一个饮料吧台、靠外侧墙壁镶嵌玻璃窗的空旷房间罢了。
房间的入口处，楚晨曦却意外地碰到了另一个老熟人。
“......拉格纳？你躲在门口干嘛？”
被人突然搭话，某白毛明显肩膀一震，慌忙转过身来却发现是楚晨曦，当下松了口气：“是你这家伙啊~”他知道今天乌拉诺斯号的航程，所以对楚晨曦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并不意外。接着，他朝房间里面偏偏脑袋，“看了不就知道了么？保养眼睛。你是不知道这艘船上的男女比例究竟有多绝望......”
房间尽头正对门口的地方，阿斯特莱亚正背对站着。大概是在想事情吧，她正托着下巴倚在沿窗的扶手上，重心前倾使得背部弓出优雅的曲线，还有一双裹着黑丝的美腿以及将腿形衬托得更加纤细的宽口靴......
「慢着慢着！为毛我要对着一个男人蠢蠢欲动啊？」
拉格纳仿佛能看穿心少年想法似的拍拍他的肩，竖起大拇指爽朗一笑：“没关系！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不不不你这么想就行了麻烦别把其他人扯进去。”
“你到底明不明白？此时此刻阿斯特莱亚穿着的可是黑色长筒袜啊！”
“......哈？”
“说到黑色长筒袜，普遍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把裸足遮住的东西，可是在长筒袜中若隐若现的肤色与袜子本身的黑色，营造出绝妙的对比才是魅力所在。当然还有已经覆盖住要害地带的胖次，一旦被黑色长筒袜染黑，就连布条也会升华为神秘的道具。如果再像现在这样穿上裙子的话已经可以说是......明明没有看到却又有着不逊于看得见，超强的黑**法，简直就是黑魔术本身啊！”拉格纳双手合十作虔诚状，“没想到只是过来喝杯饮料就能遇上这样的大餐...多谢款待。”
“......总之你很扭曲这点我已经明白了。”
话说这家伙是这种设定来的么？在外传里也要被某个留着马尾辫的妹♂子盯上菊花的某位。
「......虽然你说的我完全赞同。」
“还有就是...小心后面...”
就在拉格纳刚才情绪激动地自我暴露性癖的时候，察觉到动静的阿斯特莱亚悄悄接近，没等他听清楚两人具体在讨论什么，身体就条件反射般地擅自行动起来，凌空一脚踹飞拉格纳。
被踹飞的男人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通道尽头，然后，拐弯处顿时传来“终于找到你了！”“别在值班的时候偷懒啊混蛋！”的喧闹声，看样子暂时回不来了。
“总觉得你们在说一些让我很不爽的话题。”
落地之时，阿斯特莱亚投来不满的一瞥，楚晨曦当即拼命摇头：“错觉，都是错觉，我们刚才正在讨论何为黑魔法的精髓。”
“......”
用怀疑的眼神盯了一会儿，阿斯特莱亚放弃追究似的叹了口气：“算了，好久不见呐，晨曦。”
“好像也没多久？”
“你那边美女如云成天风流快活，当然觉得日子过得快了。”不知为何，阿斯特莱亚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酸溜溜的。
「肯定是船上的生活太枯燥所以压力有些大吧。」
这样想着的楚晨曦赶紧转移话题：“刚...刚才看到你好像对着窗外发呆的样子，是有什么烦恼么？”
“嗯？呃...”阿斯特莱亚不干不脆道，“其实我最近有点迷茫啦。你说，是不是只要目的正确便可以不择手段？”
“你是指......”
“就是那个...你也知道的，我的性格在那方面多少有些偏执...”得到楚晨曦恍然认同般地表情后，阿斯特莱亚继续倾诉道，“但最近我渐渐发觉，这里——这艘乌拉诺斯号上的人的做法有点......”
“你说的是连那啥天灾军团的恶意存在都被招览过来了的事？”
“嗯。除此之外，我还做了许多身不由己...呃...算是比较‘灰色’的事情吧。尽管都有不得已的理由，最终目的也是好的，但我果然还是无法释怀。”
解释到这里，凭自己对阿斯特莱亚的了解，楚晨曦算是大致清楚了对方的烦恼所在：“简单的说就是你认为自己不适合呆在现在这个团队里。”一针见血道。
“硬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阿斯特莱亚困惑着，难得地吞吞吐吐起来。
“抱歉，恐怕我这种人本来就没啥原则的人无法给你提供正确的意见了。”楚晨曦耸耸肩膀，两手一摊，“究竟是坚持自己的原则还是屈服于现实环境，我个人看来是没有意义的烦恼。不管多么的自命不凡，不管自认为自己多么特殊，再高贵的头颅在现实面前终归也得乖乖低下，除非你伟大到能够颠覆世间的规则——这种人现实里根本就不存在吧？哪怕美国总统也有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做的时候。再特别的人，依然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
当然，前提得是“人”。楚晨曦总觉得，自家那几个逆天货大概不虚人世间的任何规则的吧。
“你讲的道理我都明白啦，再说我也没那么中二，可是......”阿斯特莱亚的神色舒缓了些，但依然很迷茫。
“而且啊，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你这样的家伙~~”楚晨曦忽然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我这种人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你有自己的原则，你有自己的目标，你有自己的理想，这些都是我从来不曾拥有的东西。‘SoIchosemypath，andIlivedbyit.’，真的很羡慕能够坦率说出这种话的人，我也想以追寻着什么的积极姿态活着，有一个值得我为之奋斗的理想，有一条坚定不移的道路供我探索下去，既不会迷失自我又不会原地踏步，每一天都能确信自己正在走向人生的顶峰，那样地充实，那样地耀眼......”说到这里，楚晨曦用苦涩的语调自我挖苦道，“这种人真的好耀眼啊，对我这样连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单纯地存在而存在的家伙来说，实在是太耀眼了。我甚至就连给自己找一个理想都做不到，只是麻木地过着随波逐流的日子。”
“晨曦，你......”
没想到自己的倾诉欲反而引出了对方内心更深的迷茫，阿斯特莱亚顿时有些无言以对。谁又能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随和的人，内心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同样的，楚晨曦刚才那番话也被椿用她特有的方式全部捕捉到耳里，一边叹息，她思考着回去是不是该帮楚晨曦做些什么。
“赫尔曼·黑塞借奚达多之口说过，‘人对自己才是最残忍的。但是，人只应服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不屈从任何外力的驱使，并等待觉醒那一刻的到来，这才是善的和必要的行为，其它的一切均毫无意义。’即使种种缘由，我觉得你还是坚持自我比较好，因为，你所烦恼的事情，在我看来也是一种奢侈呐~”
“保持自我...么...”
“顺便再问一下，你对祈的事情有怎样的看法？她曾攻击过圣格里姆尼学院，让全体师生陷入危机，这肯定和你的原则相抵触，那么，你怎么认为的？”
“......说实话，我不知道。祈她严格来讲是受到欺骗和被利用，应该也是受害者，但她做的事情肯定是错误的...于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尤其对象变成了和自己关系密切的人。对身边的人，我没办法做到不夹杂私情来看待，就个人意愿而言我绝对不想与祈姐交恶，可这样无疑又违背了我的原则......和师傅相比，我这个‘正义的使者’实在太不成熟了。”
“所以你在烦恼，不是么？既然如此，那就在变得成熟之前尽情烦恼好了。”
其实，阿斯特莱亚从一开始就没指望立刻整明白这些问题，他只不过想找一个人倾诉烦恼而已。与楚晨曦交谈过后让他多多少少看开了点。
“......谢谢。”
“诶？诶？我有做什么值得道谢的事吗？”
“或许没有，但我现在就是想对你这么做。”
“哦、哦......”
楚晨曦挠着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本交谈进行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可接下来楚晨曦的一番话，挂着理所当然地表情吐露出来的语句，不禁让阿斯特莱亚目瞪口呆。
“说到底啊，‘正义’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所谓的正义，就和法律、道德、义理之类的东西一样，都是人为制定出来的概念。它毫无疑问符合绝大部分人心中‘理应如此’、‘这样才对’之类暧昧的标准，是好的、善的、美的。但是呢？凭什么说‘正义’就是‘正确’的？只因为它符合绝大多数人的观点？比如我们大多数人都承认，保护弱小是正义的举动，但假如存在这样一个民族：他们信仰弱肉强食，弱者就应该被淘汰，强者欺凌弱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这样一个社会里，‘保护弱小’别说正义了，反而是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
“我们现在所认为的正义，只不过因为符合大多数人的正面观念而出现、甚至可以说是因为利益需求而出现的——正义就是维护多数人的利益。符合利益的视为善，反之为恶，仅此而已。不同的利益就会诞生不同的正义，有可能在我们认为正义的事情，在不同观念的族群看来反而是邪恶，而我们视他们为邪恶的行为对他们来说是极其正常的事情。所以，不同的立场、不同的利益就会有不同标准的正义——所以‘正义’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只是因为观念、立场和利益存在冲突而已吧！”
“......”
这时，一位助手模样的人匆匆跑了过来：“请问是楚晨曦先生吗？”
“有什么事？”
“关于刚才的那个机器人，雪拉有一些问题要问，希望您能过去一下。”
“哦，好的，带路吧。”接着对阿斯特莱亚说，“那么我们一会儿再聊。祈在休息室，可以去看看她。”
凝视着少年离开的背影，阿斯特莱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他真的不明白，刚才那番话意味着什么吗？还是说因为身处远离人世的龙宵宫，他的思维已经被那群妖怪同化了？
进而又想起刚才楚晨曦自曝的那些内容，阿斯特莱亚忽然觉得，自己说不定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位朋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