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下，仿佛骗人般地落下了剔透的雪花。视野所见，雪花连一丝一毫的纷扰都未曾遇到，只是缓缓地、缓缓地，笔直坠落——没有风。刚才为止还被吹得哗哗作响的树林，全部随着这些凭空出现的雪花一同安静了下来。

就好像，整个世界的喧嚣都在瞬间消失了似的。

楚晨曦降落在椿和恋正站着的屋顶上，刚准备开口，一股白气便从嘴里呼了出来：“突然变冷又下雪了，也是因为露娜——呃，姬冰的能力吗？”

“是啊~”一片雪花悄悄落下眼前，椿不禁伸手把它托在手掌上，怔怔道，“总觉得有些怀念呢，这份寒冷。”

刚才露娜所在位置，此时此刻正被绚烂的华光包裹着，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刺眼，如同一朵巨大的白莲，渐散渐开。

华光之中，熟悉的“露娜”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个神秘的“姬冰”还未现形，可就是这样，一股慑人的气息已经笼罩全场。被这股气息扫过的人，几乎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永江衣玖的能力是“读取环境”，这意味着她能全面掌握周遭一切信息，洞悉周遭一切变化，某种意义上讲，这和楚晨曦的左眼是有些相似的，所以少年刚才已经对此隐隐有了察觉。至于为什么她能*纵闪电，后来楚晨曦被恋科普了诸如信息熵、麦科斯韦妖妖之类的概念，听得他云里雾里，只记住了“信息就是能量，而能量简单粗暴的一种表现方式就是闪电”这个结论。（*注1）

然而，就算是有着读取环境能力的衣玖，她也无法查明，这片华光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原因很简单：静止。

动用能力得来的情报，就是“静止不动”。那光芒笼罩的中心，所有的物质和微粒都停止了运动。就算察探了，自己的能力也无法作用其间，里面的情报也无法传递出来。

既然这样......

衣玖调动浑身的魔力，开始向上天祈求天罚的力量。

刹那间，天空从一片蔚蓝变成乌云翻滚，这样异常天像不过发生在短短数秒之内。给人窒息感的浓厚黑云仿佛要碾碎大地一般压了下来，空气都为之沾染上了毁灭的气息。

「这种程度的魔力......」

想像一下！你独自站在一片空旷的荒野，没有任何庇护。抬头，所见尽是遮天蔽日的漆黑乌云，雷电翻滚，整片天空都要朝你压下来似的......若要用两个字来形容，恐怕就是绝望了吧！

黑云化作气旋，由闪电勾勒出轮廓，就这样围绕衣玖的正上方快速旋转着。与此同时，用肉眼就可确认的巨大能量正在向黑云正中心汇集，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这哪里是哔哩哔哩，分明就是轰隆轰隆啊！」

闷心自问，楚晨曦对接下这种让人看了就腿软的攻击一点自信都没有。

“永江好像动真格了，这分明就是渡劫的架势啊！露娜她真的没问题么？”楚晨曦有些焦急。

“这个嘛——”

白芒从天而降，短暂失明。

同一瞬间，天地都为之震动的巨响一并夺去了楚晨曦的听力。耳鸣声顿时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遥远起来。

渐渐从青白色闪光中恢复过来的视觉，首先捕捉到了这样一个奇异的景象：

前所未见的、超乎想象巨大闪电，就像一根贯穿天空与大地的光柱，耸立在那里。然而......

“冻...住了？”

或许这样的描述方式非常不合逻辑，但是，一道被冰冻了的参天雷柱，确实就是楚晨曦看到的荒谬无比的景象。

“这...这...”

“如所见的，这就是姬冰的力量哦~”

“冻结一切的力量？”楚晨曦猜测道。

“说法大致是对的，可实际上远不止如此。呐，你看这个。”椿向他展示起那片落在掌心依旧不化的雪花，“主人你觉得这是什么？”

“雪花...是冰吧？”

从被冻结了的雷柱，一层薄霜以极快的速度向上蔓延。瞥了眼这样的变化，楚晨曦做出如上回答。

“没错，冰，通常由水凝固而成的东西。”椿特意在念出通常两个字的时候加重语气，“所谓的冰系魔法，也不过是把周围的水元素凝结成冰加以施展而已。没有水就没有冰，这是理所当然的常识。”

薄霜侵蚀了整根雷柱，进而触及到与雷柱顶端连接着的乌云。但这并不能阻止这些冰霜的脚步，只见以雷柱为中心，乌云的颜色开始渐渐泛白，但这只不过是表象——继雷电之后，乌云、乃至整片天空，都有被冻结的趋势。

“但是啊，将这个常识彻底颠覆了的，是姬冰的能力。”

作为她能力最直观的表现之一，姬冰可以无视热力学定律在任何时候凭空造出冰来。这种能力往往会被同一些单纯的冰系能力所混淆。但是，和将周围的水变成冰不可同日而语，凭空造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对原子运动以及其它微观物质的影响并不需要做任何的的功就能实现。

一旦当物质的微观运动停止时，时间也就将停止流动，也就是说，姬冰不用做任何功就可以让所有微观物质停止运动，被冰封无论是空间还是时间都将彻底静止。而且姬冰完全无视物质定律随时随地制造出无限的冰，这就意味着理论上她可以直接创造无限的物质并且彻底动摇整个世界的根基。

或许，恋的能力已经堪称无赖了，但无论多变态的能力，想要起作用，最后的最后终究是要能对“现实”产生某种影响才有意义——不能对现实产生任何影响的能力，和空想无异。但是，这个最重要的前提在姬冰面前便已经无法成立了。

就好比不管拥有多么大的杀伤力的枪，只要无法扣下扳机，那么它就不会造成伤害。无论什么能力都失去了意义，因为“现实”不会因为你的能力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全部都因为“冻结”而陷入的无尽的停滞之中，无论物质、空间还是时间，完全的静止。

“这就是微观冻结的能力。”

以华光为根、以雷柱为干，以乌云为冠，一棵参天的冰树傲然耸立。布满天空的可怕乌云，被一层冰幕轻柔地包裹在里面，白色掩盖黑色。这是真真正正的“顶天立地”，无论其体积还是规模都已经彻底超出了想象极限，像是三流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拙劣特效，就是这样一个不合理到极点的东西，硬生生突破了所有观众的常识。

一直将脖子仰到几乎快要向后摔倒的地步，楚晨曦依然无法目睹这棵参天巨物的全貌。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震撼才是唯一心声。

“这就是她被我们承认为最强使徒的理由。”

随着细细密密的破碎声，冰树很快开始瓦解。被包裹在冰幕内部的雷电和乌云，随着表层一起土崩瓦解，就好像被上帝的橡皮给擦掉了一样，又给人一种刚才不过都是错觉的映像。从晴天到黑云压境电闪雷鸣，再到前所未见的轰雷化为通天冰路，最后重归天晴，一切都是发生到短短数分钟之内的事情。然而，即便是昙花一现，这份奇景已经印刻在每一位观众心中，永难忘记。

一缕阳光透过乌云洒向大地。又一缕阳光透过乌云洒向大地。很快的，天空放晴了。

「对了！」

回过神来的楚晨曦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到地面。他想亲眼看一看，造就如此奇景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光芒已经全部散尽。没有了这些阻挡，他一定能看到——

露娜坐在地上左瞧右瞧，一脸没搞懂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某只傻里傻气的乌贼娘。

“......”

“......”

“......啊咧？怎么又变回来了？”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多观众一齐发出充满失望的咆哮声。

==================================================================注1：被英国物理学家麦克斯韦为了说明违反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可能性而设想出来的麦克斯韦妖，是一种感官敏捷到足以追踪每一个分子轨迹的存在，即“读取环境的能力”的终极形态。

我们假设“麦克斯韦妖”处在一个盒子中的一道闸门边，它允许速度快的微粒通过闸门到达盒子的一边，而允许速度慢的微粒通过闸门到达盒子的另一边。这样，一段时间后，盒子两边产生温差。

具体来说，在一个温度均匀的充满空气的容器里的分子，其运动速度决不均匀，然而任意选取的任何大量分子的平均速度几乎是完全均匀的。现在让我们假定把这样一个容器分为两部分，A和B，在分界上有一个小孔，在设想一个能见到单个分子的存在物，打开或关闭那个小孔，使得只有快分子从A跑向B，而慢分子从B跑向A。这样，它就在不消耗功的情况下，B的温度提高，A的温度降低。于是，A与B之间的温差做功，即系统熵减，这破坏了热力学平衡。根据第二热力学定律，那么这种存在的所做所为必将相应的导致了自身的熵增，以减少了外界的熵。

故而得出结论：获取信息的行为导致了系统的熵减，信息的本质即为能量，即为负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