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讲，让刚毕业、毫无实际经验的学生直接委以重任是不大现实的事情。他们需要进行一种名为“实习”的行为。同样的，从圣格里姆尼学院毕业的学生也需要通过实习来积累经验，以便正式在教会任职（尤其是这些危险度颇高的工作）。

而这个“实习单位”，就是备役训练课。

拉瑞儿粗鲁地在备役训练科走廊上用力踏着步伐。一名看起来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怀中抱着文件的路过工作人员被少女那罕见的尊容吓了一跳，连忙把路让开。

他会受到惊吓也是理所当然的。额头刘海与双颊上沾满砂土、长长的纤细金发脏污不堪，连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以这种状态还能满脸愤慨地走着的人并不多见。

拉瑞儿正在发火。虽然她不是很清楚自己因何而怒，总之她就是在发脾气。

对心中怒意根本没有半点怀疑的她，恶意存在驱逐战结束后又在攸莱近海巡逻了几圈，接着回岛对眼下状况稍加确认便以这股情绪为原动力来到了此处。十分幸运的，在这次袭击中，攸莱所有科室办公楼只有备役训练科完好无损，加上这幢楼本来规模就很大（因为有各种训练室），自然成了容纳其它科室成员的临时综合办公楼。

杂乱无章——用这个词来形容眼前的场景再合适不过了。简直就像刚逃难回来一样。

她十分轻易地就感知到了布莱登婆婆的位置，然后直接前往那里。攸莱的副会长只要了间很小的办公室，连同两位行政科副科长一起。但当拉瑞尔赶到此处的时候，只看见两位副科长正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外，大门紧闭着。

“发生什么了？”

“这个嘛...”其中一人吞吞吐吐道，“从总部来的电话...怎么说呢...”

本来就心情不好的拉瑞儿皱了皱眉头，不顾两人的劝阻，破门而入。

“嗯~嗯~对，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布莱登婆婆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来者，继续对电话里讲道。

“......我知道。对~就这样向会长转达，今天发生在攸莱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失职。同意让光辉福音离开去北欧分部走一趟的人是我，长久以来疏于对周边的警戒工作也是我，平日里没能重视紧急应对机制建设的也是我——不，不是袒护，这确实是我的责任。相反的，和我这个没用的老太婆比起来，那些孩子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嗯，嗯嗯~对，原话转达也无妨。我明白，那么，暂时就这样吧。”

挂断电话，然后视线对上满脸愤慨的拉瑞儿，故作轻松道：“孩子，这已经是你第几次扮演救世主角色了呢？”

“不要开玩笑了！刚才那是总部的责难对吧？那群家伙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这边可是前所未有的全员降级——”

“够了。”老人用沉稳但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道，“如果必须找一个人为这次的损失负责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我。我只是一个老太婆，说实话早就想退休了啊~但你们不一样，你们还年轻，有着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背负。”

“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了。而且，这个并不是现在最需要关注的问题吧。”

“......”

就像布莱登说的，眼下这个神秘人已经成功重创了教会亚洲分部，只能证明它的手段确实是有效的，如果不第一时间解决这个问题，接下来教会很可能会出现更多更惨烈的伤亡。而这边，总部很快就会派人过来调查，包括伤亡评估、损失统计以及责任归属问题等，比起这些，其它随时处在危险边缘的人才是需要优先关注的。通俗来讲就是干自己该干的事别的不要瞎*心。

但是啊，就算明白这点......

“布莱登婆婆，我有一个请求。”满腔的怒意因为这件事做导火索被彻底点燃了，少女反而变得异乎寻常地平静。

“我猜猜，是等亚连回来后让他驻守攸莱，你要亲自带人解决这件事？”

拉瑞儿点头又摇头：“准确来说是我一人。这个家伙能让周围所有驱魔师等级降低，而它本身的实力又高过一般的A级驱魔师，所以...我并不是嫌别人拖后腿，只是想尽可能地避免无意义的人员损失。”

“可不管怎么说你一个人也太冒险了。”

“放心吧布莱登婆婆，我不会一个人蛮干，必要的时候也会寻求帮助的。”

攸莱这边确实也忙得不可开交了，如果再为这件事腾人手的话估计够呛。布莱登长叹一口气：“你的性格我也清楚，事到如此就算命令你好好呆着你也肯定会跑出去瞎闹。好吧，既然你主动这么要求了，那么我们这边也只有相信你。”

“......谢谢您的信任。那么，我出发了。”

“去吧孩子，还有...多加小心。”

“嗯。”

......

毕竟是属于干部离别的，在眼下这种医院受损极度拥挤的状况下，墨凡依然可以享受正常的病房，并没有出现加床甚至紧急情况下常见的打地铺情况。

这是一个双人房，躺在墨凡隔壁的是一个大概三十出头的男子，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行政科的干部之一。两人的伤势都属于看上去吓人但以驱魔师角度而言算不了多严重的程度，此刻倒是还有心思闲扯。

这两个自来熟的家伙从怎么受伤的开始扯起，说着说着居然神展开到了阿斯嘉特文明灭亡的问题，而后又渐渐跳转至二战时意大利军队如何卖萌，最后干脆开始畅想人类何时才能外太空殖民。

“话说回来...”男人突然把注意力从外太空转移到了现实，“门外边好像有个小姑娘，已经站了快十来分钟了，想进来又不进来看看的样子，是你的熟人吗？”

男人并不是目测，而是隔着墙用感知气息的方法察觉到的。

同样身为驱魔师的墨凡又怎么会没注意到呢？

“哎~这个小笨蛋，明明不用在意的啊~”

只能抱以苦笑。

......

“喂！莉莉丝！”

被从背后传来的招呼声吓一跳，少女立刻转身确认道：“哦，原来是拉瑞儿啊。”她的语气里带有疲态。

“......你在这里做什么？”

见对方好像一点伤都没受，拉瑞儿理所当然地问道。可莉莉丝的态度却有些扭扭捏捏，一副充满愧疚的样子，见此情景，拉瑞儿当即明白自己不应该追问下去。

“是工作的事情么...让我猜猜，和神秘人X的交手让你察觉到了重要线索？”莉莉丝主动转移话题。

“没错。我现在需要你利用情报科科长的权限进入总部的数据库查些东西，详细的内容边走边说。”

莉莉丝犹豫了一下，然后咬咬牙：“......跟我来吧，临时办公室估计也整理好了。”

......

“单刀直入地说了，那家伙绝对不是驱魔师，甚至不是人类，恐怕连生物都算不上。我从它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会不会是特殊的掩盖气息的手法？”

并肩走着的两位少女正在讨论。

“最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看了它使用的武器后我发觉，那种并非魔力产物的武器带有强烈的科幻色彩，让人不禁联想到‘机械’‘科技’等词汇，而且...我也看过不少科幻电影啦，这个神秘人的远程攻击手段同样不带有魔力，倒是和电影里那些未来的光学武器十分相似...所以，那个神秘人是机器人之类的东西，我只能这么认为了。”

“机器人？现代人类科技有可能造出这种性能的机器人？”莉莉丝怀疑道。

“我也认为不可能，所以我想到了其它的东西。曾经雪拉提到过，她回收过一种名为‘次元境界接触用素体’的奇怪东西。”

“我有印象！据说那玩意儿是以人类克隆体为基础，同时通过魔力和科技的手段制作成的特殊兵器，有点像半人半机械，可...那玩意儿绝大部分属性还是属于‘魔力’阵营的东西啊。记得大洋洲分部的技术开发科最近就在忙活这个，可就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是不可能脱离魔力手段用纯粹的科技制作的。”

“那我再问你件事。”拉瑞儿忽然另起一头，“关于‘能力降值系统’你是怎么看的。”

结合今天遇到的事情，莉莉丝一下子就领悟了她这么问的意图：“就以我的了解，不可能。能力降值系统尚处于开发阶段，耗能与效率不成比例，如果想要布置出足以同时影响全攸莱的范围，首先能源消耗就是问题，再者肯定需要大量的硬件设备作支持，光是安装就要许多时间。最主要的是，理论上能力降值系统对越高级的驱魔师作用越小，对像你这样的S级驱魔师作用基本为零。虽然确实有不少相似的地方，但如果用这个东西来解释今天的事情，那么只能说，神秘人X身上搭载的能力降值系统不但把原本要用几卡车来装的设备缩小到可以随身携带的体积，而且耗能低到不需要外接电源，范围、功率和性能更优越得惊人，连你都会受影响。即使不是这方面专家，但我能肯定不可能有这种级别的东西存在。”

“因为现在的技术水平根本没这么高是吧。那么，假如不是以‘现在’而是‘未来’的科技呢？”

“既然都是未来科技的话当然有可能了......等等！”莉莉丝因为骇然而停住脚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拉瑞儿能够百分之百肯定的两个前提是：一、神秘人不是驱魔师、恶意存在以及其它正常的生命体；二、神秘人与传统的“魔力”毫无关系。在此之上，她不由得出结论：“神秘人X的诸多手段和特征皆有迹可循，且都是合理解释的同时又恰巧被同一个理由反驳了——以现代人类科技不可能做到。”

“可是！”被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结论震惊到的莉莉丝忍不住接下去，“如果是未来科技的话说不定就能轻易做到......”

“莉莉丝，你上午曾经对我说过，站在驱魔师角度考虑问题的时候，‘怀疑其它事情的时候，不如怀疑一下所谓的常识吧。’既然这样，假设未来某一天的科技真的发达到了‘有办法将某样东西送往过去’之类的手段——”

两位女孩子声音重叠道：“这个神秘人X，来自未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