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时,长街之上的人流更多了起来,人声马嘶不绝。零点看书
白琢光离开之后,安凝终于有时间开始单刷。
离夺得镂尘剑和吹影刀的截止日期只有短短一天了,至今她对此还没有任何进展。这个剧本比她想象的要难得多。如果是类似楚烨那种武力值爆表的玩家,能够以武力夺取这两把兵刃,那么接下来的情节大概就像那些汗牛充栋的YY小说情节一样,从被冷嘲热讽到开挂般的杀翻全场,在明天的武林大会上一鸣惊人,深藏功与名。
可如果不是以暴力破解流,那么突破点是什么?
白琢光么?
还是她这个身份“萧紫凝”本身?
安凝想了一会儿,还是得不到答案。
出了客栈,对面便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一个支着小棚子的面摊儿正热火朝天地开着锅,香喷喷的味道顺着飘了过来,她正好有些饿了,便走过去瞧瞧。
摆摊儿的是个老头儿,他那蓬乱的发白的胡须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岁,大冬天就穿着一身薄薄的灰布袍,还算是精神矍铄,他正挽回袖管,一根擀面杖在他手里如指臂使,利落地在砧板上挥动着,不消片刻便赶出一张薄若蝉翼的面皮来,再闪电般地挥刀一切,往沸汤滚滚的锅里一下,做完了这一切,他才用手臂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笑眯眯地看向安凝:“姑娘,吃点啥?”
安凝道:“那就来一碗面。”
老头儿道:“好嘞,您坐一旁稍待。”
她刚坐下,就听旁边一桌在那高声谈笑的声音,一个是戴着斗笠的虬髯大汉,另一个是劲装佩刀的黄脸汉子,看起来俱是江湖人士的打扮,只是那副行头怎么都寒酸了些,多半只是来打个酱油刷刷存在感的龙套。
“哈哈哈哈,明日武林大会,卓兄可有把握啊?”
“好说好说,我的五虎断门刀已练得炉火纯青,赢那个听雨楼姓柳的小白脸可绰绰有余!”
安凝心说您这一脸龙套像加上一身更加龙套的武功还是别瞎蹦跶了,在这个看招式名字就知道谁是主角的世界里,看着你俩总觉得被大侠们的AOE技能一蹭分分钟就炮灰了。
那两个龙套又在那互相吹捧了一阵,这才话题一转,聊起别的来:
路人甲剔着牙道:“哎,不过这武林大会设在这小镇子里头,可真不爽利,依我看就该设在泰山之巅,或者东海之滨,方能彰显我武林之威势啊!”
路人乙道:“你是不知,这风波镇可不是普通的镇子。”
“哦?”
“你可知,十八年前,有一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大英雄?”
“噢,这谁不知道啊,燕苍梧燕大侠呗。”
“听闻他不仅武功绝世,还是条义薄云天,扶危救困的好汉子,武林中没人敢不说一个‘服’字!那时武林可没现在这么兵荒马乱的,随便什么小白脸舞着把破扇子就想争天下第一了,那燕大侠可是真正的侠之大者!可惜啊,后来风波镇一役,就这么白白地没了。”
“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么多年众说纷纭,六大门派查了好几年,都没了下文。”
“谁知道呢,这些年武林大会总在这风波镇举行,大抵也是为了告慰燕大侠的英灵吧,只盼着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可别被武林中这些花拳绣腿的后生给气死。”
这时老头端着一碗阳春面过来,乐呵呵道:“您的面来了。”
那是一碗蒸汽腾腾的阳春面,清汤白面,飘着几粒绿油油的葱花,安凝道了声谢,从怀里拿了银子给他,说不用找了,老头坚持从围兜里一分分地数出钱来找给她。
这时候那俩龙套也吃完了,囫囵抹了抹嘴结了账,安凝将面吃完后又坐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八卦可以听,也离开了摊子。
大街上,形形□□的江湖人士依然络绎不绝,好不热闹,有的像方才五虎断门刀的那位兄弟一样,一副落拓又犀利的模样,有的则是风雅至极,在冬天骑着白马摇着折扇,安凝看了一会儿,寻思着明天就是武林大会了,说不定也得粉墨登场一下,自己是不是也该去置办身行头?
“劫富济贫”来的银子还算充足,安凝找准了一家成衣店进去,挑了套看起来就很女侠的衣裳穿上了,又买了把漂亮的油纸伞,权当成武器抓在手里,看起来一副随时都能仗剑行走天涯的样子。
置办好行头,安凝正犯愁去哪儿再套出点情报的时候,就听一个声音道:“哎,那位女侠!”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就看见墙根旁猫着个汉子,贼眉鼠眼地向她招手,“女侠,来。”
安凝不明就里地走近一步,那汉子一溜箭步就窜上来,做贼似的往旁边张望着,压低声音问道:“女侠,东西要伐?”
安凝恍惚了一下,下意识问道:“日本的还是欧美的?”
“什么什么美?”汉子呆了呆,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偷偷摸摸地往她手里塞,“这四里八乡,我王四可是有口皆碑的!绝对有信誉!”
安凝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那本小册子的封皮上写着“江湖名士录”,翻开来,里头一页页地列举了如今江湖武林上的成名高手,名号、师承、招式、出没地、家庭情况、解手惯用哪只手等等都翔实地列在上头了,后头还有评语,写得跟段子手似的。
王四大力吹嘘道:“我看女侠明日也是要赴那武林大会的吧?赶紧来上一本!保证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们这江湖名士录每三个月更新一次,这回为了武林大会又加急更新印了一批,这可是最后一本了,看你初入江湖,给你十两银子拿去。”
安凝道:“五两。”
王四看似艰难地琢磨了一会儿,最后不耐地挥挥手,“行行,你拿去。”
安凝懒得再和这个地痞还价,给了钱拿书走人。
回到客栈,她趴在床上翻着这本“江湖名士录”,才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了萧紫凝的名字。
“萧紫凝,魔教妖女,幽冥宫宫主。
不使兵刃,内功奇高,一身轻功飘逸如鬼魅,容颜绝色却狠毒若厉鬼,当今武林无人可胜之。若为男子,恐已一统武林。为人喜怒莫测,难以捉摸。若意欲夺取武林盟主之位,不知何人可当之。
评价:见过她的人,都死了。“
再往后翻一页,就是那个如雷贯耳的柳公子。
“柳玉铭,听雨楼楼主,武林双骄之一。
翩翩浊世佳公子,使一把白玉貔貅扇,天泉心法九重,已至‘吴带当风’之境,功力收发自如,又号‘怀风扇’,武林中堪称俊杰,行事滴水不漏,令人如沐春风,是为年轻一代中翘楚。本与名剑山庄的孤鸾剑白琢光齐名,不知两人孰高孰低,只是孤鸾剑为魔教所掳,生死不知,当今武林或以听雨楼为尊。
评价:怀风扇下死,做鬼也风流。”
看到这里,安凝心中蓦地一动,往后连连翻了几页,才看到白琢光的名字。
“白琢光,名剑山庄庄主之子,武林双骄之一。
一柄孤鸾剑名动九洲,惊才绝艳,容姿俊美,犹如潘安宋玉,掷果盈车。自幼受名剑山庄庄主白河之,行事却不偏不倚,老沉持重,为人所敬佩,本为武林兴旺之希望,却因遭幽冥宫毒手而生死不知,若侥幸脱险再重出江湖,恐心性已失,功力大减,再难有寸进。”
后头评价只有两个字:“嗟乎!”
就听窗户旁响起一阵破风声,随后白琢光翻进了屋子里,不知何时天已黑了,他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像是夜行衣一般,若不是站在月光下,几乎就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安凝下意识将那本江湖名士录给合上了,若无其事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白琢光没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她的打扮,道:“明日莫要出门,虽然江湖上认得你的人不多,但前来赴会的各路英雄总有见过你的,他们却不会信你只是容貌肖似罢了,到时我也无法护你周全。”
安凝“噢”了一声,屋子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道:“你去找柳玉铭了?”
白琢光沉默了一会儿,吹灭了蜡烛:“早点睡吧。”
冷冷清清的柴房里头漆黑一片,唯有月光寂寂地照进来,炭盆燃着,却没有一丝温暖。
安凝在冰窟似的被窝躺着,望着天花板,轻声问道:“白琢光,你为什么从没说过要报仇呢?你一次也没提过。”
从一开始她就忽略了这个问题。
在片头CG里,那风雪中一片黑色的棺木,其中就躺着他被残忍杀死的父亲。
可他离开了幽冥宫中,没有痛苦纠结,也没有发愤报仇,这件事却好像平静得没有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今天那本册子上“名剑山庄庄主之子”再一次提醒了她的话,她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这几日白琢光始终面对着自己的杀父仇人,甚至还一直护她周全。
屋子中沉默着,月光被乌云遮着,火盆中,炭火的火星挣扎着最后还是熄灭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安凝以为白琢光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淡淡地说:“因为报仇这种事,只要去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