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容九跟在沈云之身后,走出了厨房。
走过铺满鹅卵石的小径,穿过一片梅林,才到了沈云之起居的小院。
“这……”
这院中布置十分雅致,再加上院中一树梅花开得正艳倒比上回梦中那个萧瑟凋零的小院要鲜活风雅几分。
容九瞧着,不免有些感叹。
谁知,她一句话还未说出口,沈云之却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
他猛然停住脚步。
身后容九一时不防,差点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背。
幸而,最后关头,她稳住了脚步,这才没出了个大丑。
“我瞧着沈娘子似有所感,莫非之前来过此处?”
“嗯?”
这是要开始盘问了?
闻言,容九心里咯噔一下,立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她就说嘛,沈云之这个阴险狡诈的大反派。
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被一锅皮蛋廋肉粥给搞定了。
“大人说笑了,小妇人之前一直居于乡野,怎么可能会来此处?”
面上带着微笑,容九慌忙敛了衣袖,行了一个福身礼。
离拿到太学推荐,就差临门一脚了,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啊!
这般想着,容九越发低眉敛眸。
“你……”
瞧着一低头,整张脸似乎都埋入了那厚重的齐刘海之中的容九。
沈云之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半天,转了好几圈,才吐出来,“敢问沈娘子,你是哪里人士?”
来了,来了,果然是试探!
一颗心微微提起,容九倒也没撒谎。
她直说,“回大人话,我乃是蕲州安阳县,云莱镇人士。”
“云莱啊……”
放低了声音,沈云之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那轻飘飘却又意味深长的语气,听得容九心头一跳。
微微抬头,她忍不住问,“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该不会想起什么,认出她来了吧?
嗖地一下,一颗心飞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已。
怎么办?
这事儿,完全没法撒谎啊!
毕竟,不说周琛亲自去过她家,就是一会儿写推荐信,恐怕也得问到几个孩子的籍贯。
“也没什么。”闻言,沈云之语气淡淡。
“只是忽然想到,那周公子也许没说错,沈娘子的夫家,与我说不定真是同宗呢。”
哦……
闻言,容九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他发现什么了呢,真是吓死人了。
这般想着,容九面上却佯装出几分惊讶,“真的吗?莫非大人也是云莱人士?那可太好了!”
“既然如此,那这入太学的推荐……”
别磨蹭了,赶紧写吧!
不知为何,这妇人的话该未说完,沈云之却从她那被头发遮了一半的眼中,瞧出了这个意思。
他微微沉下脸,轻咳了一声。
容九方才光顾着着急了,瞧见沈云之冷白的面容,又黑沉了几分,她这才反应过来。
虽说,这沈云之作为几个孩子的父亲,做点事儿是应该的。
可如今,自己对他来说,就是陌生人一个,还是求上门来的。
求人办事儿,如此心急,未免有些不妥。
这般想着,她忙又低了头,又想着,沈云之在京城生活了几年,又得皇帝看重。
那做派,恐怕与其他达官贵人也差不多。
便也不肖他吩咐,等走进书房后,便自发地铺了纸,研磨,就差没把毛笔直接递到他手上了。
瞧着容九那殷勤的模样,沈云之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自从第一眼瞧见这个沈娘子,他便隐隐觉得奇怪。
她对他,太自然了。
自然到不像一个普通农妇,知道他身份时的表现。
可他想了又想,记忆中唯一与这沈娘子年龄相仿的女子,又与她大不相同。
罢了……
也许,是他想错了也不一定呢!
这般想着,沈云之摇摇头,将心中纷乱的思绪分散,开始想眼前的事儿。
虽在病中,他也并非是全然无事可做。
今日,他不过是看在周琛的面子上,才抽出这半日的功夫。
来看看他寻的这个厨娘,有何特别之处,竟让他赞不绝口。
谁知,这一看,便耽误了半天功夫。
如今,他既然已经一反常态地吃了她的粥,又亲口答应了她的条件。
便也懒得绕弯子,他走过去,就着容九铺好的纸,几下便写好了一封信。
待墨迹干了,他转身就递给了旁边的容九。
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容九心中激动,赶忙接过来,看了一眼沈云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展开。
推荐信……
虽然她已经不是头一次拿到这种东西了。
可当她拿到这薄薄的一张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皮子一跳。
太学的推荐信啊!
这含金量可比孙老先生给的那封高多了。
容九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上头白纸黑字地写着,只要几个孩子通过了入学考试,无论名次如何,还请岑夫子务必收下他们。
务必啊……
那就代表着,哪怕几个孩子的名次在那二十个平民子弟之外,只要他们通过了太学的考试,便有机会进入太学学习。
一锅皮蛋瘦肉粥而已,他竟连几个孩子的名次都考虑到了。
容九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沈云之,眼中神色颇有些惊讶。
沈云之这个大反派,竟然这么好说话?
动了动嘴唇,容九正想说什么。
然而,沈云之却似乎没什么耐心了。
将推荐信交给容九,他便淡淡道,“行了,你先出去吧,顺带让周公子进来。”
容九:“……”
这对待丫鬟一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真让人不爽。
不过,想到手中新鲜出炉的推荐信,她到底还是忍下了心中不快。
轻声道了句谢,便退出了书房。
正好,周琛自他们两人离开后,便也一路跟了上来。
此刻,就在书房外头,倒也不用刻意去寻。
见她出来,沈云之却还在书房。
周琛便也猜到,他这是还有事对自己说呢。
便也没着急离去,只对容九说了声让她稍等一会儿,就精神抖擞的进了书房。
那架势,好似应考的学子,见到主考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