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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逃就得知道要逃什么。你知道虫洞出现的时间和位置么?”张顺富继续问。
“如果按正常来说,我们的明天会发生什么?”张金磊反问。
“当然是接受手术。”张顺富答。
“对了。这就是我们不可能突破的历史意识。就好像按正常来说,我们今天不会自杀一样。我们根本想不到接受手术会出问题,这就是在没有意识前提下,我们明天生活的必然。我跟妈研究了一下午,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记录的应该就是回到过去前一个瞬间的记忆。也就是说,这记录的是我们进入虫洞的位置。”
“这位置在哪?”
“按你所说,明天我唯一会经历的就是手术过程,大夫说用伽马刀。我让妈去看了伽马刀的形状,跟我在笔记本里描述的完全吻合。”
“也就是说,大量的伽马射线和太阳磁暴产生的带电粒子叫相呼应,加上地磁紊乱,一瞬间产生了虫洞?”张顺富推算说。
“不能这么说。一台伽马刀的能量肯定微乎其微,一万台加一起都打不开虫洞。只能说伽马刀是虫洞产生的地点。”
“可伽马刀只有你一个人做,为什么我们两个人也会跟着倒回去。”
“也许你们并没有倒回去过,现在的你们只是正常时间线上发展着。我进入伽马刀的瞬间,也许你们就消失了一个儿子。未来的你们没有儿子,他是在做伽马刀的时候消失了。”
“但是你不做手术,我们同样没有了儿子,脑出血随时会夺走你的生命。那时恐怕你再回不来了。”张顺富说完,激动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地看了看张丽,出了病房。张丽追出来,问张顺富要干什么。张顺富大声嚷着,要去医生诊室。张丽怕张顺富情绪又激动,也忙跟着。张顺富觉得从病房通往诊室的过程就像是行走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举步维艰,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沙坑中被时间的洪流活埋掉。他的抉择决定着一条生命的存在与消亡,而且这个生命是自己生命的延续。
张顺富横冲直撞地见到了大夫,弄得大夫有些莫名其妙。儿子刚刚复苏,家长却来了这么大气。
“大夫,如果我儿子明天不做手术,会有什么后果?”张顺富的声音震得银色的不锈钢托盘嗡嗡响。
“不好说。癫痫甚至脑出血随时可能发作,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但是不做是肯定不行,早晚危及生命。如果不趁早,明天脑出血也不是不可能。”大夫被张顺富吓得有些不敢说话,“为什么不做?有更好的地方了?比我们再好的恐怕就北京协和了。这样的手术危险率不高,没必要……”
张顺富没等大夫说完转身出了诊室,边走边说,“做了我儿子就没了!”
“对不起啊,大夫,他心情不好。”张丽解释着。
“不可理喻。”大夫自言自语,好像故意在说给张丽听。
张顺富走回病房,冷静了很多,“你说吧,你怎么打算的?”
“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医院。不做手术。”
“去哪?”
“回家。”
“手术就不做了?”
“走一步看一步。避开了明天再做。如果还能碰上虫洞,那就是天意了。上帝都会玩儿色子,就更会玩儿人了。”
“可要是挺不过明天,你又发病了呢?”
“那也比永远陷在这时间的怪圈里强!我身体这么棒,不会有事的。”张金磊说完灿烂地笑了。
张顺富默不作声。
“打扰一下,病人该服药了。”直到护士来送药,似乎才让他回到了现实世界。
“行!”他坚定地说。护士被他的话吓得浑身一哆嗦,盛药的托盘掉在地上,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红白胶囊和粉色药丸、白色药片像是散开的烟花,在地上蔓延开来。
护士敢怒不敢言,“您下次不用回答那么突然,我来送药,不用您允许。”白了一眼张顺富之后,捡起托盘,再次取药。
张顺富和张丽就在旁边的空病床上轮流闭了会眼。张金磊身体虚,晚上走怕不安全,想让他再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动身。
第二天八点钟,张金磊醒了。两个人搀扶着张金磊,在大夫和护士的询问下,离开了病房。张金磊坐在后排座上,张丽搂着他。张顺富驱车回家。
从医院到家大概要一个半小时。刚上车不久,张金磊又在颠簸中睡着了。开了大概七十分钟,已经出了市区,走在了国道上。
阳光晴好,郊区的空气不像城市的早晨有薄雾和阴霾。路的两旁只有墨绿的草色和刚刚变得茂盛的柳树。两排柳树外面,是一片片绿油油的玉米田。张顺富被温暖的阳光照得有些犯困,他把副驾驶车窗打开了个小缝,夏日清晨泛着泥土的清风吹进来。
张金磊被这风吹醒了。他也被这安静的夏日早晨的景色陶醉了。他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田地,看着阳光像是镀金一样把整个世界镶成金色。他出神了一会,随后远远地听到深邃的汽车疾驰而过的风声。张金磊把目光移到前方,他看到前方的隧道在阳光下显得黑洞洞,白色水泥洞口,应该正好是爸爸撞车的地方。
隧道里面一辆汽车疾驰而出!
张金磊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不自觉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瞪大眼睛,嘴巴圆张,张丽看着他的面部表情,以为他打哈欠导致下巴脱臼了。就在两个人即将发出声音的一瞬间,汽车驶进了隧道口!
“停车……车……车……”
声音戛然而止!
8
“妈!刚才我坐你车里的一瞬间,突然感觉这场景以前好像发生过!”
……(未完待续)